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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敬澜接过浅黄色线笺制成的账本,原来这上边全是各个主子身边下人们的月例银子。老太太月银30两,老太太屋子里的8个下人月例银子统共支出6两七吊钱。再来是李氏,李氏月例银子20两,下人16个月银是10两六吊钱,紧接着是如真的二两月银及6个下人4两八吊钱的月银,知礼是2两及6个4两5吊钱,与如真差不多,知义也是2两,下人却只有4个,下人月也只有2两四百钱。再来是朱氏的2两月银及6个下人的2两6吊钱,如美是2两月银,及8个下人月银3两六吊钱。
再翻到如晴的月银时,李氏微微不自在地笑道:“晴丫头是2两银子,下人月银是1千2百钱,不过因给晴丫头置了些针线书本什么的,花费都不多,懒得再另计,便统共计在下人月例上头了。”
方敬澜微哼了声,不可置否,继续往下看,这一看便让他看出不对味了。
只见上边清清楚楚黄纸黑字写着,张氏月银5两,下人16个。婆子两个,月银各一两500钱,一等丫头4个,各1两月银,二等丫头4个,月银各600钱,三等丫头6个,各500月钱。统共是11两400钱的支出。如善月银2两,下人11个,奶妈一个,月银一两200钱,头等丫头4个,各800月钱,次等丫头4个,各600月钱,粗吏丫头2个,各500钱。统共是7两另8吊钱,知廉月银2两,下人10个,奶妈1个,一两200钱,大厮2个,各800钱月银,小厮2个,各500钱月银,一等丫头两个,各800钱月银,次等丫头各两个,月银各500钱,粗吏婆子一个,500月钱。统共6两另九百钱。
李氏冷眼瞅着放敬澜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红,心里大为解气,闲闲地道:“老爷看仔细了吗?要不要再仔细对一下账?或是找他们来核实核实?”
方敬澜不言语,实际上,他也找不到其他言语来辩驳,只是心头暗恨张氏这般不知轻重,不顾尊卑,让他在李氏面前抬不起头来。
李氏大大占了一回理,腰板儿立马挺直了,又把刚才方敬澜瞧过的清单往他手里一塞,闲闲地道:“老爷再仔细算算你那位心头尖的人,这些银子所花去向吧。”
方敬澜这下子再也硬挺不起来了,只得乖乖再看下去,只见怡情轩上月,月初购置了整套景德镇瓷器,花去30两另400钱,月中时,又再度购置了同款瓷器,花去30两另500吊钱,到了月底,又购置了全套薄胎官窑瓷茶具,花去60两另900钱。羊角宫灯换了三个,胭脂水粉购了两套,另制新衣一共120两,购置首饰115两,新换被褥,床罩,窗纱等花去24两,购置银丝百合香38两,新换桌椅18两,林林种种算下来,居然有300多两---方敬澜看不下去了,脸色铁青不似人色。
把账单揉得一团,咬牙道:“这贱人,当真把自己当成皇宫里的娘娘不成?居然如此奢侈过度。”
方敬澜虽然不理家事,但不是那种废材文人,自已的家底还是比较清楚的。当年他们兄弟分家时,因为与庶兄庶弟不睦已久,为了争夺家产,可是费了一番苦尽的,是以他对自己名下的财产也略知七八。目前方府有良田一千三百余亩,这些年风调雨顺,收的租子倒能维持方府整年吃用,铺子三十余间,一月大概能收近四百两银子的租凭,勉强能维持方府目前10个主子上百奴仆一月花用,另外还有存根银子放在银庄里吃些利子钱,自己的嫡亲兄长在海宁老家做生意,他入了些股,每年还能分得不少红利,再加上这些年为官也得了些好处,虽算不得大富,但也较富足,老太太是继母,她那份不菲的嫁妆他是不好去垫记的,妻子李氏带来的丰厚嫁妆,单说良田5百亩及十余间铺子每年产生的银钱全充作李氏的私房。他是有骨气的文人,哪会厚着脸皮动用,而李氏也从来没有上交过。是以这些年来方府上下一切花销,全靠的是祖产维持。
方敬澜也知道自己家底不若外人想像中的那般丰厚,是以过得还算俭仆,并未有别的官僚那般铺张浪费,但他没料到张氏区区一个妾室,居然如此奢侈,他再宠张氏,再重视张氏所出儿女,家产当前,生计在后,规矩摆中间,也是万万容不得的。
李氏见方敬澜总算发了怒,心头得意,幸灾乐祸地道:“是哦,皇宫里的娘娘也不见得有她那般威风,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方敬澜瞪她,“你是主母,何不去阻拦?反而还任她这般铺张浪费?”
李氏冷笑一声:“我敢阻止吗?我只要稍微不同意,人家就哭天抢地的说是老爷吩咐过的。再来,人家说得也有理呀,她花的只是方府的钱,又不是我自己的嫁妆。我干嘛去阻止人家讨人嫌?”
方敬澜被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尽管明知李氏有狡辩之嫌,但是他理亏在先,也不敢把她怎样,只能暗自咒骂张氏,不知好歹,恃宠生骄,得寸进尺。
不过方敬澜总算还有理智,尽管很想立刻飞身去怡情轩教训张氏,却也没忘他的正事,略作冷静后,对李氏道:“夫人这般辛苦,为夫还处处给夫人挑刺,确实是为夫的错。我这便向夫人陪个不是。”说着向李氏作了个揖。
李氏受宠若惊,慌忙摆摆手侧到一旁,“老爷别别别,你这可折煞妾身了。我身为方府主母,没把家理好,一没替老爷省钱,二没替老爷料理好内宅锁事,反让老爷处处操心,妾身已是万般安心,老爷再这般,岂不让妾身无地自容么?”
方敬澜听了,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他明知李氏故意借机讽刺他,埋怨他不顾规矩把张氏宠得无法无天,害得她不敢管教,只得任由张氏胡作非为,铺张浪费,奢侈过余,明着是自责之话,实则是指责他咎由自取,现世所,自作自受。
方敬澜深吸口气,咽下心头的恼火与难堪,缓缓道:“夫人说得极是,都是为夫的错,夫人这般辛苦劳累,为夫却还给夫人添乱,实是不应该。现在,为夫总算知错,这便向夫人保证,以后内宅诸事,全由夫人说了算,谁要是敢再说一个字,我立即发落了她。”
李氏心里一喜,“老爷这话可是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