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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如晴给老太太请安,便听到夏林家的正在开导老太太:“自古以来便是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太何苦替小辈们操那些心?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理。更何况,二姑娘的事儿,自有老爷操心,老太太自是不必烦恼。”
老太太神色厌厌的,长长一叹,“如善做的那腌赞事我倒是不放心上,可,在名议上,如燕如善总归是敬宣的侄女呀。”
如晴立马便明白过来,奶奶这是在替自己的女儿操心呢。不过这也难怪,因为先前赵家直接或间接站到了皇后一派,被皇帝老爷子申斥并罢了官,日子越发不如前,所幸姑爷未受波及并还小升了半级,但日子却也过的大不如前,偏在这节骨眼儿,又发生了如燕和如善同时做出那种伤风败俗之事,坏事传千里,京城里上流圈子早已知晓以不光彩的手段嫁进靖王府的世子妃是方敬宣的侄女,而在李骁成亲前又以同样手段勾引李骁的却是方敬宣的另一个侄女,这方家女儿的名声,包括方敬宣在内,算是全毁了。
估计现在方敬宣的日子也不好过,上有公婆的怨言,左右又有家族妯娌七大姑八大姨的奚落,另外还有旁的其他贵妇人那异样的眼色,也够她受了。方敬宣是老太太的唯一女儿,如何不替她担忧着急?
如晴也找不着安慰的话,所以悄悄退了出去,仰望漆黑的夜空,快过年了呀,忽然想道:知礼大哥和大嫂也在京城,不知这件事是否也会受到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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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方敬澜再是如何的气急攻心,但正事却不得不顾。首先,京城数度传来的消息,颇令人感到不安,皇帝老爷子已不大行了,而四皇子五皇子的皇位之争却已显白热化。四皇子虽势单力薄,却又得到众多清流派的支援。五皇子大受勋贵派青睐。两派人马拉足了劲互相攻奸,各有损伤。不过清流派却只损及了些虾兵蟹将,未动毫其根本。而勋贵派除了少数招到炮灰的家族,其主力军的战斗力也不容小觑。而就在这紧要关头,皇帝老爷子却龙体欠安,已数日不上朝。人心惶惶的同时,更是加剧了皇位之争。
而另一个忧心的消息也令方敬澜颇感不安,这个时侯,正是年关将至,而边关却传来鞑靼集中精锐大举进犯山西大同的消息,虽在英明果决的傅老将军严令死守下,未能越雷池分毫,却也危在旦夕。方敬澜担心大同的局势,更担心在大同的知义,这战场上,刀剑无眼,儿子又是这般年轻----
方敬澜的焦虑感染到了大家,老太太非常果决地命人前去打听山西那边的消息,如晴也连夜赶制她从庄子里从佃农手头买回来的老牛皮,合朱氏之力,连夜打造出更加坚实耐固的软甲,再火速差人捎了过去。而先前雷打不动的一月一封回信的知义,此次却给方敬澜寄来了张足额的十五两金票,与一方用纯金打造的功义簿,方敬澜是见识过世面的,见到这金票与功义簿,立马想到了什么,饶是他再如何的想在下人面前保持老爷威严形像,这时候也忍不住湿了双眼。
如晴心里一跳,在心里惊呼,知义该不会已经----
老太太拿着信,反复看了良久,道:“所谓富贵险中求,知义这番举动,倒不失为挣得功名的一条捷径。至于是否成功---单要看他的运气和造化了。”
如晴心头一跳,仿佛又活了回来似的,也顾不得礼义卑尊,抢上老太太手头的信,粗略看了下,这才长长舒口气,但又提了心,这----八千大军组成的敢死队,全武装为瓦刺人,助瓦刺部落抗击鞑靼,一来兵助瓦刺击败鞑靼,二来也有监视及挑唆草源内斗之意。;这八千敢死队,以两位参将,一位监官,及临时授命为千总的知义所组成,深入瓦刺内部,与瓦刺合作,共同对抗鞑靼,大同方面再暗中给支援给养,使瓦刺部落速迅壮大,以抗日益强大的鞑靼---任谁都知道,草源上各个部落长期纷争不断,有的为生存,有的为名利,稍有势力的部落又垂涎“黄金家族”的称号。历来大草源上从未太平过。对于大庆朝来讲,大草原平静不得,他们越是内战,大庆朝边境才会越安宁。反之便会祸害大庆朝边界百姓。庆元年间,鞑靼日益壮大,现大庆朝扶持的瓦刺部落却渐渐衰败,大庆朝只能源源不断地相助瓦刺,使之能继续与鞑靼抗衡,以得到相互制约进而保边境安宁的目的。然,瓦刺兵力日渐衰落,而鞑靼部落则日益强大,现下已统一草原各个部落,举兵侵犯山西大同,情况如此危急,只能再出奇兵,所谓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大庆派奇兵暗助瓦刺,使之制约鞑靼,缓解已然告急的边关险情。
想通了傅老将军的计策后,方敬澜佩服的同时,又暗自替知义担心起来。知义此次胜任这八千敢死队的首领之一,虽升任为千总,但鞑靼人勇猛善战,骠悍无比,又深入瓦刺内部,真枪实剑地刀里来剑里去,万一回不来----这十五两金票,及用纯金打造的功义簿便是对其家人的抚慰,这也难怪方敬澜会有伤心欲绝的想法了。
至于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知义能否活着回来----如晴发现,府里信佛的人忽然多了起来----
庆元29年这个冬天,还真是个多事之秋。边关数度传来骇人听闻的士兵阵亡人数,而鞑靼的进攻越发勇猛,眼看大同即将不保----而京师执掌朝政中枢的文官集团,却不顾边境老百姓的死活,只顾着自己的前程与家族的名声,相互攻奸,各出奇招,在这激烈的皇储争斗中,已然炮灰了好些无辜大臣勋贵之家,而还有愈演愈烈的倾势,京师朝政一片混乱,边关情势危急,军晌告急,粮草告急,所有军需,响银,对其阵亡士兵家属的抚慰金也日益告急,偏押运粮草的大军迟迟未能开拨飞赴大同----正当紧要危急关头,忽然大草源上出现了一支近万人骑兵,冲进正在进攻大同边防的鞑靼大军里,稍稍缓解了即将失守的关口,傅老将军长迂一口气的同时,在城墙上观察了这支奇兵的作战能力与人数,果断下令大开城门,大同士兵一窝蜂里涌出从未开启过的城门,与鞑靼混战在一起---
这一场战役,在大庆历史上,被称之为最险也是最震撼人心的一战。鞑靼留了万余具尸体在大同城墙下,而汉军也是死伤不少,但总归击败了草原上最猛烈也最精锐的部队,直此,保了山西边境三年有余的安宁,也值得可歌可泣一翻了。
而统领这支奇兵使得我军转败为胜并让保住了大同边防失守的危情的将领正是靖王父子,庆元29年元月27日,靖王父子再度受到皇帝褒奖,与此同时,一批三十万石的粮草由京城正和门出发,方敬澜得知消息后,火速换上官袍,连夜乘马堵在了去大同必经的官道上,他要去会见押运粮草的钦差大臣,让他帮忙打听知义的下落。
如晴深深为方敬澜的慈父之心拜倒的同时,对他的举动又有些不以为然,“爹爹还真是病急乱投医了。这钦差大臣只负责押运粮草和军备物质,再兼代天子犒劳三军,二哥哥虽有功于社稷,却也只是小小的千总,钦差大臣是何许人物,会答应爹爹的非份要求么?”
老太太手头拿着佛珠,正对着观音菩萨默诵佛经,闻言忍不住微微地笑了,“你可知此次被任命的钦差大人是何方人物?”
如晴摇头,但她知道老太太从不说多余无意义的话,想了想,又忍不住问道:“难不成,和咱家有渊源?”
“不错。钦差大人正是靖王世子李骁。”老太太缓缓地道,声音平静无波。
如晴恍然大悟,“怪不得,这李骁和二哥哥这般交好,相信定能不负爹爹所托---只是,如燕堂姐的事----李骁会不会迁怒咱家?”这古代最兴的便是连坐,一人犯错全家受累,甚至于整个族人都跟着受牵累,所以好多大家族对于家族子弟犯下的滔天大错,一般不会对外声张,只私下处置了事。而这次方敬江的女儿如燕却以不光彩的手段嫁入靖王府,自是令方家整个族人都蒙了羞。连坐法使方敬宣深受其害,大嫂何氏前些日子也来信声称“如燕之事虽令人不齿,然,与夫君并无多大牵连。只二妹如善之举却让夫君与媳妇一时难以抬头做人。望爹爹和姨母好生管束教导二妹,莫要再做出有辱门风之事来。”
不知便宜老爹看了长媳的回信,心中是何感想,愤怒,还是悔恨?
老太太轻蔑地扬起唇角,“老三早在十多年前便脱离方家,他女儿做的那些丑事,自是不会连累咱家。可如善之事却更令人不齿,你姑姑如今深受她的牵累,现在甚至连知礼都被牵连进去,哼,我倒要看看你爹要如何收这个场。”她颇为庆幸地望了如晴一眼,“也幸好你年纪偿小,若是等你们姐妹都到及笄的年纪,如善再来那么一出,看你老子还会不会悔青肠子。”
如晴默然,如善此次确实做的过火了,她那出戏,就算放在现代,也会被人病诟,何况礼教森严的古代,她来这么一出,她自己的名声全毁了不说,还连累整个家族跟着蒙羞,甚至于还拖累她们几个姐妹。前阵子大姐如真也来信,虽未有指责之语,却也颇有微辞与委屈,“长嫂素来严谨,闻得二妹这般震惊世人之举,虽未有言三语四之讥讽,却也成天派人紧盯女儿言行,唯恐做出与二妹那般有辱门风之事来。”
如真的话还算委婉了,方敬宣却更是言辞激烈:“吾兄可知妹子如今境况乎?愤苦交加、水深火热、日子委实难熬,追根究底,却拜二哥内宅不宁所赐。妹子早先便与兄长述说,当好生管束妾室,当重视嫡庶规矩,严肃家规,若兄长早日听进于耳,亦不至于有今天这般祸事,甚至连累妹子。兄长可知,情份虽重,然规矩不可废,远闻隋炀帝之祸事,近传威国公之祸福,追根究底,实乃嫡庶不分、枉乱规矩、一味偏宠所至。望兄长引以为戒,慎之,戒之。”
隋炀帝之事不表,本朝威国公的下场那便是最好的下场,威国公也有一得宠妾室,虽不至于到灭妻的地步,却也令妾室嚣张到居然暗害嫡子,而威国公虽惩戒了妾室,却只是圈禁了事。正室受双重打击,一病不起,不久便病故。虽后来威国公又再另娶,却再无所出。在惮位时,向皇帝递交让庶子继承爵位,却糟到拒绝。理由:财产继承方面,嫡次子和庶子的实行的是“诸子平均”制度。但,封爵继承和宗祧继承,却是只有嫡长子才有资格。若无嫡长子,由由嫡次子继承,若无嫡子,那便收回爵位。只授不世之功勋。
威国公的嫡子被小妾害死了,没有嫡子可继承。想让庶子继承,皇帝又不认同,礼部官员也不认可,悲催的威国公想到他在战场上刀里来火里去辛苦挣来的爵位,却因无嫡子可继承而面临的收回爵位的凄凉,当场气得瘫倒在床上,从此一病不起,不知有多悔恨。
方敬宣用威国公的下场提便兄长,方敬澜也是好生惊悚了一把。自己的妹子,儿子女儿都深受害牵连,可以想像方敬澜是如何的愤怒,如善被打得遍体鳞伤、惨不忍睹,然,老太太仍是不满意这种处罚。
偷偷望了老太太柔和却又凌厉的侧面,如晴也跟着叹口气,所谓母女连心,方敬宣是老太太唯一的亲生女儿,女儿深受如善牵累,身为母亲的,如何不忧心,不愤恨?
方敬宣在婆家日子确实不好过,尤其公爹赵文章因先前皇后与太子之间的纷争站错了队,被罢官至今闲赋在家,再被人嘲笑并或明或暗踩了那么几回,已是集了一肚子的鸟气,如今又因二媳妇的两个侄女一前一后做出那般不要脸之事,再度受到讥笑,如何不恼恨?古代婆婆大于天,婆婆朝媳妇发难,身为媳妇的,除了生生受着,还能怎的?
如晴安慰了老太太一阵子,“奶奶不必忧心,所谓吉人自有天相。姑姑会熬过来的。如善再是可恨,总归----是爹爹的亲生骨肉。”
老太太却怒气重重地大声道:“如善是可恨,但她再是聪明绝顶,小小年纪便做出这种没脸子的事来。所谓女不教母之过,张氏如此居心叵测,包藏祸心,这才教出如此不检点的女儿来。偏你老子还顾忌着多年情份,只从轻发落了她。什么‘误中歧途,已然悔过。’我呸,张氏那张嘴,最是黑白颠倒,混肴是非,明摆着的事实,居然还被哭诉成无辜并还成了受害者。能相信她那说辞的,这世上,除了你那情种老子,再不会有第二人选了。”
如晴无话可说,也不知该说什么,便宜老爹方敬澜的顾念旧情与心软仁慈,身为小三最拿手的煸风点火、黑白颠倒,这些只是在电视里才会出现的狗血情节,却是真真实实地发生在她身边,她除了无力并愤怒叹息外,什么都不敢做,生怕一不小心,便成了无辜被牺牲的炮灰。如善此次确实做的过火了,并在众目睽睽之下,铁一般的人证物证齐全,然从张氏嘴里解释出来,却是她们母女受人陷害,被人误导所致,也难怪内宅功力深厚的老太太也忍不住大动肝火。
不过有一点如晴却很奇怪,她疑眉,张了小嘴儿想开口,却顾忌着什么,又迟疑地闭上。
老太太瞟她一眼,板着脸道:“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在我面前还藏着掖着,真把我老婆子当外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