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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叶手持锈剑,站在苍天古槐之下,看纷纷白雪尽,看风雨起苍黄。
碎裂的苍穹里降下无尽无数的雷电,天火焚尽一切,陨石砸起巨大的尘灰。微渺的白雪无力至极,无依的在这个世界飘摇。
整个驻地的守卫和难民都各司其职,驻地早已被炼成了巨大的战争堡垒。
炮火轰炸,战舰穿梭,硝烟遍野。
“妖魔不怕死么?”有个年纪小的卫兵看着源源不断爬上来的黑潮,不由胆寒地自语。
“怎么不怕?但是比起死,他们更恨。被东荒镇压了无数年的恨,非死生不能消解。”何叶伸出剑柄抵住了少年卫兵的肩膀,她说,“不要抖,你越怕,他们越狠。”
卫兵握住了手上的缨枪,抖如筛糠,他看了眼何叶年轻稚嫩的侧脸,他咽了咽唾沫,才让自己颤抖的声音听起来稳定了些:“你看起来比我还小……你怎么不怕?”
何叶手里微微施加了力道,卫兵只感觉一股精纯至极的灵力渡了过来,平和而又温暖,如同酣睡梦中。他紧绷的身体不由的缓和了很多。卫兵深深吸了几口气,终于平静了下来。
只听见这个少女淡然的声音传来,她说:“可能是因为我逐渐意识到……怕没有用。”
何叶看了他一眼,年轻卫兵脸上都是尘土,在少女的目光下他不禁庆幸自己的脸天生黝黑,看不出脸红。他结结巴巴地问:“怎么?”
何叶说:“敢拿枪站在最前线,你很勇敢。”
年轻的卫兵下意识憨笑一下,疯狂摇头。
他的笑既羞涩又苦涩。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不是因为勇敢才站出来的,他是因为不勇敢就不能生活。
灾厄之下,不勇敢的人,活不下去的。
何叶平淡地说:“撑过今天就好了,只要天柱成功建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卫兵张了张口,他犹豫了一下,他说:“如果……如果天柱不建立……是不是就没有现在这些妖魔。”
他话音刚落,一只庞大的妖魔就扑到他们面前。
他心跳如擂,瞳孔紧缩,下意识刺出长枪。
但比他的枪更快的,是何叶手里的剑。
庞大的妖魔被硬生生地劈成两半。
腥臭的血湿淋淋的糊了他一脸。
他瞳孔剧烈的颤抖。
劫后余生的恐慌袭上了他的每一个毛孔。
此时何叶收剑而去,他才发现这个少女浑身上下都没有沾染到丝毫的血迹。
他突然意识到,少女跟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何叶淡淡的声音传来,她说:“如果不去建立天柱……那么你连勇敢的机会都没有。”
卫兵看着她的背影,心胸鼓胀,他不禁提高声音,他下意识反驳:“不是说……在建巨型传送阵吗?”
何叶停下脚步,满世界的烽火硝烟在她身后。
她轻轻一笑,说:“没关系,不勇敢不是错。”
她一直想当一个,不勇敢的人。
她提剑离去。
妖魔都似乎在远远避开她的方向。
她起手落剑,司掌生死。
她分明纤弱至极,但是握着剑的时候,气势却恐怖而又威严,仿佛古兽降临,名将挥宰。
……
……
上衡城。
李序坐在城墙之上,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他的那本被人篡改了主角的破书上。
他的视线一定。
《观世录》的某一页,是何叶的情景。
他的视线落在了妖魔堆里的何叶身上。
封与之手里拿着阵盘,掌控整座战争堡垒的阵法和炮火,无数的数据在显示屏上蹿动繁复,他手指不停,眼睛看了眼李序:“怎么?不怕你选的候选人被妖魔杀死?”
李序道:“怕啊。不然我看着她做什么?”
封与之嘲讽一笑:“怕你怎么不跟着她?”
李序淡道:“看着她就够了,护得太紧,她也成长不起来。”
李序轻轻地叹气:“今天新天柱会成功建立吗?”
封与之淡淡道:“那些小朋友的到来,不就是证明新天柱一定会建立成功么?”
李序笑了一声:“他们只是时间线的其中一个枝桠,在没有成功认主之前……天柱不可能完全建成。”
封与之沉默了会儿,他又修改了好几处阵法的机括,才道:“小少爷在时间之中,修剪了很多枝桠吧。”
“我经常恍惚间看见……有很多次,在其他时间线里,我被小少爷杀死。他肯定看了很多遍,那群少年从未来而来,有些成功,大多失败。成功的又有不如他意的地方,他就干脆杀死所有人,选择重新开启一条时间线。”
极其傲慢而又残忍。
“我们所在这条时间线……他若是不满意,也许又会选择重来吧。”
李序道:“不能重来了,崩溃的时间法则只剩了最后一次重来的机会……不然我为何至于找你合作?”
他俩打小就是太一道宗和天谌阵门的焦点。
两家离得近,天天被拉来做对比。
他们从小暗暗较劲到大,属实是看见对方都烦。
封与之道:“不是因为你太弱?”
李序:“……太自信是病,得治。”
封与之安静了一会儿,突然道:“你来找我合作……其实不是为了跟我一起阻止天柱建立……即使你炸了东狱,这个最重要的地基之一。”
他的眼眶青黑,眼神沉冷。
他说:“你来找我,是为了阻止我摧毁新天柱。”
李序合上书,抬眼看他。
他淡淡地说:“话说的太明白了,容易没意思。”
李序反问:“你会摧毁新天柱吗?”
封与之道:“新天柱……呵呵。小少爷打的好算盘,与其说他是建立新天柱,重建东荒。不如说他是建立了一个新天下去和旧天下争夺大道气机。我看过卦盘,新天柱认主……大世尽东征。大道气机之争,灾祸必起,天下缭乱……没有必要。”
“不是么?”
李序道:“我倒是觉得,一举多得。东荒平稳,其他三极也安定。至于新旧天下的气机争夺……新天柱无论认可谁,他属于都是四极寰宇,天然偏向于旧天下。”
他轻声道:“等吧。等那群小朋友离开,等他们的结果。”
“樊笼之中,是不是有变数?”
李序奇异地看了他一眼:“你神魂天生深厚,感知比所有人都强。你没有梦到,在这最后的时间线里,你收了个徒弟?他不是你派来的?”
封与之一愣:“我收了个徒弟?”
他纳闷极了:“我发誓,我此生不收徒啊??”
……
……
何叶杀敌之时,遇见几个穿着格桑花族徽的年轻人,以及一个跟随他们的护道者。何叶不动声色地看了那个护道者一眼。
两人隔着尸山血海对视。
刀光剑影,破败人间。
护道者是三十年前的何丰长老。
她想起那天阴雨绵绵,长老有些怅然地说,你这样的人,凭添牵挂做什么呢?
她握紧了手中的锈剑。
护道者身后的年轻人们也好奇,纷纷探头地看向她。
有一个少年出口赞道:“师妹,你这《屠魔剑法》使得真不错啊……你也是我们何家的?我怎么没在族中见过你?”
何叶还没回答,下一刻目光一凝,反手推剑,刚好刺穿一头从身后袭来的妖魔脖颈。妖魔捂着脖颈,利齿森森,不可置信地看着头也没回的何叶,愤恨地闭上了眼睛。
何叶收剑,看着几个年轻人,她眼眸清光微动:“是啊。不过我是自己偷跑来东荒的,不然族老不同意。”
又一个何家师姐闻言一笑道:“我猜就是,你年纪这么小,族中怎么会舍得送小辈来东荒驰援?”
她走近何叶,伸手帮何叶理了理绣着格桑花样式的衣领,说:“你出来很久了吧?你看,格桑花都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