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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极天一大会的那几尊圣人陆陆续续地发言后,小少爷有一点不耐烦。
他一挥手,留影石纷纷黑灭。
一份份陈旧的牛皮卷出现在一部分人的面前。
一时间众人惊疑不定,摸不准小少爷的意思。
长安上人鹤发鸡皮,唯有一双眼看过太多太多的岁月,智慧而又平静。他首先发问:“小少爷,这是何意?”
“契约书。”小少爷淡淡地道。
长安上人问:“契约什么?”
“天柱立而不稳——因果不在四极寰宇之中。”
长安上人面色微微一变。
到底是老牌的圣人,瞬间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你打算用什么方法稳定天柱?”
小少爷淡道:“天灵初生,幼稚蒙昧,我有密法,可使其……认主。不会有比这再稳固的因果了。”
不少人的心不由得重重一跳。
好似渴死的人看见面前忽然出现一大片甘霖。
长安上人道:“认主?但这手法属实不太稳妥,人欲不可控,风险太大了……”
小少爷打断他:“但它最快。”
他面无表情:“长安老头,你清楚,我没有时间陪你们耗。”
四极天一大会的长老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拿不下主意。
小少爷决定不跟他们多给费唇舌,挑选下一个目标,道:“当天柱成后,法则稳定,众生都会忘了有过这样一场灾难,他们的记忆会被模糊,但是契约上书者,可以保留记忆。”
“天柱再一次崩塌的后果……你们不会再感受一遍的。”他轻描淡写地威胁。
长安上人沉了神色:“为何是这些人呢?让他们在自己的后辈挑选族人,新历三六年樊笼洞开,天柱选举。”
长安上人怒道:“太过阴损,这和斗蛊有和分别?!”
小少爷直接反驳:“怎么会没有区别,这些都是参与了救援东荒的功臣,我将东极未来的权柄交由这些真正出了力的人手中,不可使得功臣寒心罢了……”
他不再理会长安上人,高声道:“诸位救荒有功,还请契约上书,以证今日!”
有个大汉爽快应道:“有何不可?!”
他潇洒地写下了两个字:燕京。然后盖上了燕京的徽章。
何叶看着,呢喃道:“……缺心眼原来是遗传。”
吴缘看着浮在空中的牛皮卷,眼神挣扎浮动。
燕来:“那不是我三叔吗?!”
此厢嘀嘀咕咕,那边修道尽一扫眼,已经有三分之一的人签了。
“希望你们明白……这不仅仅是新生天柱的认可,这更是大世之争,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诸位,请自便!”
利益,最动人心。
于是又有一部分人动手签了字。
有人笑道:“好,签!小少爷,我信你!我不信救荒的英雄,我还能信谁呢?”
长安上人面色铁青,沉然吓道:“我看谁敢签?!”
小少爷似笑非笑:“让有功之臣留名青史,有何不可?”
长安上人勃然大怒:“你那是留名青史吗?!你那分明是视人命如草芥!”
“修道尽……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啊……”
“我怎么不算悲悯?”
小少爷一展手,衣袍翻飞。
他居高临下地说:“我让他们来,让他们有机会成为天柱之主,这是无上的尊荣,有什么不满意的?”
“长安,你应该比我清楚,不会有不流血的变革。”
“这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呢?”
有一位族长走了上来,劝道:“长安上人,取舍而已。”
轻飘飘的几个字。
取舍而已。
何叶握住了锈剑,指尖发白。
她认出来了,那是何家的家主。
她忽然看了吴缘一眼。
吴缘没有看她,而是脚步一动,走了过去。
何叶虽然也想动手——但是她没有想到吴缘这个素来自持是个读书人的家伙居然直接行动了!
她连忙把人拉住。
“你做什么?!”
吴缘这才回头看了她一眼,两人眼眶微红的对视许久。
风都沉默。
吴缘极淡地一笑:“算了。”
他说:“反正是我。”
他们知道这个过程是残酷的,但可恨的是,结果是正确的。
少年妥协。
他没有说什么别的冠冕堂皇的话语,他只是说。
反正是我。
但是他又不可抑制的想起那些在上衡城的熟面孔。
大小姐作派的何叶,跟着她的絮儿;纯善憨厚的燕来,一肚子坏水的余山水;出了名好色的南柯;成双成对的嵇氏兄妹……
他于是对何叶说:“我刚刚说笑的。”
他挣脱何叶的手,穿过重重的人群,向前走去。
他还未靠近,一股无形的力道就阻止了他。
他面色一变,焦急至极。
他提高音量,正想开口说话,却惊觉自己哑然无声!
他浑身都在冷颤。
他的身体好似被他人操纵,收回了脚步,退出了人群,强行地回到何叶的身边。他目眦欲裂,脖颈汗水直流,耳垂,脸上充满了血色。
小少爷轻轻地扫了眼他这个方向,又若无其事地挪开了视线。
何叶看着他,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要上去发疯,还好你回来了。不然一堆圣人仙人,我俩活不过两息。”
吴缘张了张口。
他看着何叶的眼睛太过于怪异。
何叶多敏锐的一个人。
她立马反应过来:“你被控制了?谁?”
她一猜一个准:“小少爷?!”
吴缘眨了眨眼睛。
她耸了耸肩:“别指望我,我不知道小少爷的术法怎么解。”
吴缘说:“不用了。”
何叶挑眉:“看来真是小少爷,这不就解除了么……你还要过去么?”
吴缘苦笑:“然后他再拦我一回是么?”
他落寞极了,眼角眉梢拢着几许忧郁。
他说:“我只是想过去问一句话……”
何叶道:“什么话?”
吴缘道:“我想问他,他这一辈子,就没有……后悔过么?”
吴缘摇了摇头,淡道:“看来是问不了了。”
何叶淡淡道,“一天到晚就知道悲春伤秋的……”她琢磨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你读书读傻了???”
吴缘根本没在听她讲话,而是一直在叹气,说:“结局很重要是不错,但是过程也很重要……”
他从这情绪中脱离出来,神色收敛,道:“算了,走吧,你很喜欢看自己的名字上了阎王的生死簿?”
何叶说:“现在离去,太早了……”
她抱着锈剑,懒洋洋道:“你没看到他们几个都没反应么?不着急,不着急。”
吴缘思索片刻,道:“你想不想知道怎么回到上衡城?”
何叶立马站直了身子,勾出了笑容,殷切道:“吴师兄想去哪儿?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必当奉陪!”
吴缘:“……唔,比这个严重一点。”
何叶:“……”
突然觉得殷勤献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