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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太冷了。
呼吸吐露白汽升腾。
徐还陆的脸被冻得通红,握着剑的手指关节死死紧绷,像是一根绷得太紧了的弦,在断和不断的极限。他长高了很多,应旧客却还是那个小身板,他把应旧客拢进大氅里,只露半个脑袋垂在他的脖颈边。
天柱的力量被命途长卷吸收得越多,金色的丝线便越癫狂。他感觉得到肺腑如有火在灼烧,每呼吸一次都是撕扯一般的疼痛,血腥气直往他的喉咙里冲。头疼欲裂,胀得像是有鼓槌在脑海中敲击,他的眼前已经冒出了些许的黑点,但是他不敢倒下去。
徐还陆机械地挥着剑,他不再去记小少爷教的那些剑招了,他只知道,如果他抵挡不住丝线,他就会死。如今上衡城危机重重,他死了,师弟怎么办?
徐还陆的剑在一次又一次地斩断之中愈发的纯熟,如臂使指,得心应手。每一剑都非常的干脆利落,没有什么赘余的剑招,简洁而又精准。他感觉得到自己的手臂酸痛非常,每一个神经都在疯狂的发出警告。
他什么都听不清楚,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他的身上全都是血。
这样下去不行。
可是他所知道的能够克制天柱的方法,都不是他这个修为能够施展出来的。
他只剩下挥剑和应旧客的思绪里忽然想到了什么。
槐灵!
槐灵是新天柱建成最关键的一部分之一,新天柱或许不会攻击槐灵!说做就做,他看准位置,翻过墙壁,且战且退,朝着一棵巨大的古槐跑了过去。徐还陆借力上树,由于快要力竭,他脚步一滑,就要跌落下去。
金色的丝线像是闻到血腥气的鬣狗疯狂地一样围了上来。
他一个不察,金色的丝线穿透了他的左腿!
徐还陆面目狰狞,手里的剑在那一瞬间,猛地插入了树干!他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在那一瞬间爆发了超越了他体魄的力量,借着手里长剑的力,翻身越上了最高的树干中央。
这里枝干茂密,古槐苍苍。金色的丝线果然投鼠忌器,不敢肆无忌惮地穿梭过来。但是它们的身形如线,可以很轻易的躲避那些密密麻麻地枝干,蛇一般地向徐还陆游去!
对方的速度放缓,徐还陆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靠着古槐枝干,休息了几息。
下一刻便将猛地靠近的金色丝线统统斩断。
他一边斩断,一边喊:“槐灵!”
“槐灵!”
久久未有回音。
徐还陆心里划过一丝阴影。
看来槐灵不是被什么牵制住了脚步,就是遇见了事情凶多吉少。
天空忽然爆发了一阵猛烈至极的光团。
光团瞬间吞噬了一切。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被剥夺了视力。
徐还陆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只是下意识地把师弟紧紧地护在了怀里。
……
……
钟塔败落残破。
空旷的高台之上,只剩抱着余山水尸体沉默的封与之。
外界吵闹得再喧嚣,他也恍若未闻,只是垂着眼睛,静静地擦着余山水脸上的血迹。
钟声低沉而又迟缓。
像是垂暮的老者。
长风暴雪,寂寥悲歌。
一片洁白的衣角,忽然掠过了封与之的余光。
他冻结死寂的眼珠微微一动。
他缓缓地抬头,颈椎仿佛是生锈的关节,迟钝而又缓慢。
那是一袭洁白的,绣着精致暗纹的白衣。
那是一张无比熟悉的,倨傲锋锐的面孔。
死去了多年的小少爷此时此刻站在他的身侧,神正骨直,平静地看着穹宇之上的存在。
也许是太冷了。
冻得封与之的心也疲惫而又迟缓。
他看得太明白了,眼前这个少年,是穿梭时间,从过去而来。
他甚至看见了小少爷的手里捏着一枝槐叶。
封与之恍惚地想,小少爷可以借槐去到过去,自然也可以借槐来到未来。
但是槐树必须需要锚点亲手所植,才会起作用。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东荒第四年,除了徐还陆跟小少爷学了一个月的剑,还有一个少年和小少爷近距离的接触过一段时间,好像叫做……西太苍。所以是西太苍回到上衡城之后,在被困在钟塔的时间内,找了一个钟塔找了地方种下了槐树的种子?还真是算无遗策啊。
“你这一生都在挣脱束缚在你身上的锁链……”
封与之静静地说道:“所以你束缚了余山水作为你的棋子。”
他没有看小少爷,只是淡淡地说:“这么多年以来……你和你疯狂地想要摆脱的宿命,还有什么分别。”
他到底是在一步一步的逃离深渊,还是一步一步地走入深渊?
小少爷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在观察天空之上的状况。
天柱被抽掉了绝大部分的力量,整个东极的法则大道都在波荡。命途长卷已经快要编织完全,只剩了一个尾音。
“你所追逐的一切如今看来,也要落败,人如何能胜天……”封与之淡淡道,“你走的路伤人且不利己,这算不算你的报应?你不会再有机会重来了。”
他对小少爷怨恨至极,可是他也清楚,小少爷的道失败了,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他就算是亲手杀了小少爷,小少爷也会无动于衷。
小少爷只是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们隔着三十多年的时间对视。
小少爷眉毛轻轻一挑,有些嫌弃:“你光长年纪不长修为吗?”
封与之不惊不怒,只是道:“你修为通天又如何,不也是一败涂地。”
小少爷轻哼了一声。
他笑着重复:“一败涂地?”
他的身后。
天柱彻底地萎靡,金色丝线逐渐透明,有气无力地缩回钟塔。整座天下都感觉地到东极新天柱的气息在飞快的,无法挽回一般的衰落下去。整个东极的灵力都在流逝,若是继续下去,恐怕整个东极都会在下一个千年沦为无灵贫瘠之地!
紫色的天道之眼平静地看着命途长卷最后的一尾针角落下。
已成定局,无可转圜。
命途长卷彻底完成,那些凡人的所有挣扎都徒劳,都被一笔一划地记在命途之上,成为他们走向终点的推手。
天道之眼引来新完成的长卷看了一眼。
忽而一痛。
人间一瞬间落了一场血雨。
就在命途长卷展尽的那一刻,金色的丝线疯癫而又狂乱,有如上古吞天的鬣狗猛然张开了巨大锋利的獠牙,恶狠狠地咬在了紫色的巨眼之上!
命途长卷在一瞬间渡化成璀璨至极的白色,纯粹而又粲然,密密麻麻地扎入了天道之眼之中。像是恐怖至极地蛛网或者爬虫,在疯狂地吞噬天道之眼!
天道之眼的力量在疯狂的流逝,仅仅一个眨眼的瞬间,紫色的巨眼便淡了许多。
祂掉来雷霆,狠狠地朝这悖逆之徒劈去!
但是这里是东极。这里的主宰是天柱。之前新天柱一直在蛰伏忍让,为的就是这一刻!那些席卷而来的纯黑雷霆都在一瞬间被天柱渡化了纯白的泡影!
两厢力量角逐,爆发出剧烈的白色光团。
无法想象的力量波涛瞬间吞没了一切。
这一次不仅仅是上衡城。
整个东极都降下了雷霆的池沼!
空前浩大,史无前例!
但是在下一刻,整个东极各国都亮起了阵法的节纹。一个接着一个,一时之间整个东极亮如繁星,星罗密布,一个遍布整个东极的阵法倏然形成巨大的阵图,所有的雷霆都被阵法吞噬了干干净净。而这个巨大的阵法中心在大秦帝宫。
那个唯一没有派候选者来上衡城的大秦。
空荡荡的大秦帝宫,亮起的阵眼之中,一个黑衣的少年走了出来。看得出来,正是他主持了这个可以抗衡天罚的阵法运行。
少年头戴抹额,眼瞳纯黑,神色漠然。
他的身影半虚半实,是个纯然的魂体。
皇帝居高临下,似笑非笑:“东君……?”
东极天柱之主。
尊为东君。
东君未答话,朝殿外走去。
整个东极都是祂管辖的领土,祂神行千万里,转瞬而至。
上衡城上,彻底的触怒了天道的中心。
那里是被天道震怒碾压的最严重的地方。
天道之眼想要加强投影,抽调其他的天道之眼的力量过来。但是祂瞬间发现,这一片天地都被封锁了。那封锁的阵法正是以大秦为大阵中心,布下的整个大阵。祂发现,祂竟然一时之间,被彻底地封锁在了东极这片时空里。
那个阵法是小少爷在重复的时间线之中,花了一千年的时间,不断地失败改进而来。一千年的成果,就算不能困天道之眼多久,但是只要能困住,就算他的目的达成了。
封与之看出来了:“这是东荒当年准备的巨型传送大阵……还是说,这不是从一开始,这只是你打的幌子?!”
修道尽那个时候是整个东荒的救荒首领。那时大地沦陷,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修道尽的意思下,救援,开展,重建。他是东荒的无冕之王,想要动手脚真的是太容易了。没有人怀疑这个一心为了东荒的首领。没有人。包括封与之。他们都认为修道尽就算要与天争劲,也会在东荒灾厄平息之后。但是他们没有想到,修道尽真的敢这么做。他真的敢撒下弥天大谎,去满足他自己的私欲,弃苍生于不顾。
谁料小少爷轻蔑地道:“别用你那可怜的脑容量思考了,你想的明白什么?”
太久没见面了,但小少爷的嘴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留情面,戳人肺腑。
阵法由当年废置的传送大阵改良而来,小少爷死前,一个一个亲自去布置关键的阵节,他死后,未完成的大阵便托付给了大秦的皇帝。随着秦皇四处征战的脚步以及秦国与他国交涉,三十年后,大阵终于落成。只是缺了最关键的阵眼,若是没有阵眼,这大阵便毫无作用,也借此,瞒过了天道的眼睛。
就在余山水身死的那一刻,等了三十多年的阵眼终于到位。
很多年前,小少爷给了徐还陆一把剑。
那把剑是大秦皇帝所赠。
徐还陆之前用剑洞穿了余山水的心脏,却在奇怪为何不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