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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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天气冷了,颜龙周末回来的次数也就少了。王家奶奶还是和往常一样,周五下午就开始念叨起来:“我算着明儿个又到礼拜六了,看颜龙回来吗?天冷的赶紧给娃把炕不煨热活,学校的宿舍里怕冻得像冰窟窿一样,上周回来说半夜里脚伸出来都能把人能冻醒来,不知道多大的房子,里头住了三四十个娃娃!也不给娃娃们笼个火。唉,房大了去了,那点火星子不够惹贱。把我娃受罪滴都不知道咋挨过去呢,不知道人家拆洗被褥给娃把里头装的棉花多不多……”

猫吖和燕燕周六的早晨专门烙了几锅卷着苦豆子的馍馍,预备着等颜龙回来拿。颜龙说学校里的馒头一顿吃四个都吃不饱,看着挺大的个儿里面是虚的,热馒头手一捏就绻成了巴掌大点的一疙瘩,还是家里的馍馍磁石吃着最能填饱肚子。锅里炖着洋芋汤,热气上来把锅盖吹得嘣噔噔地响。按往常的时间,颜龙搭早班车十点半左右就能到家里,刚是家里吃饭的时候。

存生拉着架子车进了大门,自从搬到塬面上,他都要隔三差五地把牛圈里的粪运转到就近的地里。他一进门就喊“燕燕”,燕燕闻声从厨房里出来,存生焦急地问:“你妈呢?”猫吖从厨房里传出声音说:“咋了?你一早上不敢做点活儿,干个啥喊叫地曾!可喊着要做啥呢?”

存生一边安放架子车一边说:“我刚拉粪时碰上五队里新平家那个儿子,说是颜龙和班里两个娃娃昨儿个发高烧叫学校单另关到个房里隔离起来了嘛还是啥?也没说关几天,怕是这几天说得那个叫个啥毒啥。”猫吖正在伙房洗案板,听存生这样一说,撂下抹布就跑了出来问:“那你没问咋么刚把颜龙关了起来?发烧了那就是感冒了么,还把娃关起来干啥家?”燕燕赶紧解释说:“妈,你没看新闻上报道的,说是sars病毒,症状就是发烧嗓子疼,传染性强得很,不是在广东那边呢吗?我想着肯定是颜龙和那几个学生感冒了体温不正常,学校害怕万一是那个病传染开,就把他们三个都隔离起来观察呢。”

存生拿笤帚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接着说:“燕燕说的这个怕对着呢,我听新平家那个娃娃说,学校这几天天天让他们测体温呢”。猫吖一听颜龙被隔离了起来,立马着急地骂道:“测他妈个皮呢测?肯定是感冒了体温有点高么,娃有病了不治病还关起来干啥?那不知道咋吃咋喝着呢?快!你快赶紧去老九家给胜利打个电话,胜利离学校近,赶紧打问一下到底是啥情况?把娃关住要弄啥呢?不行了咱们去寻他学校走,还没王法了还给,娃有病呢还把娃关起来弄啥?”猫吖着急地解开围裙,锅里的饭也不准备管了,喊着存生把三轮车开上去城里探视。

存生见猫吖的鸡毛猴性子劲又上来了,赶紧好言相劝说:“你呀!啥还没弄清楚呢就跑学校闹,那么大的娃娃了,肯定就是点发烧感冒。等我先去老九家问一下胜利再说。”

燕燕也在一旁帮腔说:“妈,肯定没啥事,你想啥,那个病才在南方才查出来,怎么会那么快就传到咱们这里,学校也是为了安全起见才把他们几个关起来了,不可能给他们不给吃喝不给药。肯定是教室里有暖气暖和,他们宿舍里冷,再加上冬干本来就容易感冒。或许这几个娃把药一吃烧退了,今儿个就放出来了。真的!”猫吖听了稍微平息了下来,又催促着和存生一起去老九家打电话去了。直到打发着胜利专门跑去学校打问了一回情况,和燕燕分析的不差上下。学校不要外人随便进入,胜利听门房老汉说,关得不只是颜龙他们三个,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估计今儿个下午没啥事就放出来了。存生又给胜利安顿了一番,颜龙身上拿得零花钱估计没有了,让胜利先给颜龙垫50元应急。

颜龙被隔离起来的事王家奶奶压根儿不知道。她一遍又一遍的地喊燕燕打问颜龙咋还没有回来,燕燕骗了几遍都说学校周末考试呢。王家奶奶还是不舒心,非得问个所以然来,把燕燕问破烦了,燕燕直接拍着桌子跳起来大声吼道:“我的个老奶奶呀!我都说了八百遍了,学校考试呢!不信你就搭个车去城里看去啥!”王家奶奶被气得只瞪着指着燕燕骂:“娃呀!你好好给我说话,你牙叉骨上劲大滴!小心寻不下个好下嫁,我看你娃嚎去都没眼泪!”燕燕一听气不打一出来,临出门时转过头大喊:“老婆子管的闲事宽!寻不下就寻不下,你管不着”。要是搁在以前,王家奶奶肯定又是一口唾沫远远地溅了出来。按她的话说,现在她感觉嘴里老是干洼洼苦渣渣的,嘴里的唾沫星子都回不过来。

突如其来的sars病毒只是让少之又少的农村里人紧张了起来。还是个和往常一样,阳面的太阳坡里,庄里上了年纪的几个老汉,靠着墙壁随便一蹲,一边冒着老汉烟,一边悠悠地拉瓜着闲。有人扎堆晒太阳的地方,就能看见五队的常有理,任何时候手都捅在宽大的袖口里,靸踏着一双破烂的棉窝窝,见谁说话他就朝人笑嘻嘻地竖起大拇指。谁人不说常有理的日子最好过!日子过得破烦的女人们,有时浊气一肚子没处发泄,脱口而出就是:“这他妈的,人活一世颇求烦事情咋这么多!啥时候让我也把常有理的日子过几天,一天瓜娃实道吃饱穿暖怂心不操还美求子!”

存生也学着别人的样子给水窖里撒了些白灰。牲口饮水都是喝水窖里的水,如今牛价见天地飙升,随便养一头牛到年底一倒手不挣个两三千,那可不是一笔小收入。他要往水缸里也要撒被猫吖骂了一顿:“我把你个二求货!快再不要跟上疯子扬土羞猴咧!这个人还越老越爱命了,人家阎王爷真的要你命的话,早上的时辰保证叫你拖不到晌午。那是个啥病毒啥,还不是瘟黄爷作乱呢,这几年的鸡瘟、牛瘟就没断过,人都传道的欢,也没见咱们塬上死了几个牲口。那还不是看,都是人吓人着呢,该死的等不到……”

存生没等猫吖说完就打断她的话说:“我说你这个人,嘴就犟了一辈子,话不是那么个说的,你看新闻上爆出来医院里躺了多少?医生给人看病都从头到脚裹得严严的,听说比鸡瘟牛瘟传染性还强,这主要是人和人传染,要人命的!”

猫吖不耐烦了,“啧啧啧”地砸吧着嘴说:“你快夹紧!新闻上天天报着这打仗那打仗着呢,没见咱们这儿冒点火星子。离了十万八千里,与咱们有啥求不想干?你快把你水窖里撒点对了。淡吃萝卜闲操得心,有那闲心了去吧你妈看干,这几天端给的饭都没咋动弹,咋端去又端回来了。我咋看着老婆子脸上黑啵唧唧的,眼窝子啥时候踏陷进去了啥!往年天气一冷这不合适那不受殷嚎叫着让给她叫贵平买药挂针,今年个到这会了咋安稳地没折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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