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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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龙刨完一碗饭,又端起一碗看了看燕燕说:“你呀!就猴精的了不得!哪哒胖了啥?你快放心吃,而今光听着男人瞅不哈媳妇,没听说哪个胖女子嫁不出去。”

猫吖也笑着在一旁附和颜龙,燕燕就是不吃,她心里另有盘算,比起焖得软塌塌的面饭,大房里的礼当和水果更让她垂涎三尺。

正月初三,玉兰一家开着车都回来了,除了转明两口子。王家奶奶过了初一就心心念念地盼着,面对着门口躺在炕上,看见燕燕和颜龙就打问道:“你大娘有音信吗?”,燕燕被问的不耐烦了笑着趴在炕头边上回答:“好我的老奶奶呀!今天都打问了八遍了。来呢!来呢!明儿个就来了,你可不敢临时断了气哦!大冷天的我们跪地上波棱盖子受不了!”王家奶奶听了燕燕的话,哀叹了一口长气,手轻拍着枕头垫子用微弱的气息说:“燕燕,你那个嘴呀!到底要集点德呢!你不知道我也细细不想耐活了,阎王爷不收我有啥方子呢!唉咦……”

颜龙走进来数落起燕燕:“你看你说的那话啥,同样个话咋到你嘴里就像把屎粑粑胡上了。”颜龙走到炕边又给王家奶奶重复了一遍说:“奶奶,你再不着急着盼了,前几天下雪来你又知道,路上雪还没有碾开,我大娘肯定也心急着等路开呢。”他停顿了一会儿又问:“奶奶,你喝水吗?”颜龙问时脸贴近王家奶奶的耳朵问,王家奶奶摇摆着手腕示意着不要。燕燕站在炕头边上看着王家奶奶如游丝般微弱的气息,心里别有一番滋味,道不尽说不明。她在心里自言自语,她内心的话似乎用白庙塬上的土话难以名状,非得用抒情的普通话才能表达出来,“奶奶,其实我说的并不是我的本意,你知道的,我常常说话言不由衷词不达意。我不希望你离开这个世界,真的,真心的!我还想回到小时候,每次我放学回来都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我。还想让你为我们烘烤湿鞋,拿笤帚疙瘩打我们……活着固然好,哪怕也有许多的烦心破烦事。可是您现在的状况,我是既难过又无奈……这样活受罪的一息尚存何尝不是受苦,可是能怎么办?是不是人活着都得历经一场磨难,真正如你们老人所说的,活着白得跟白糖一样。唉……”

这时,王家奶奶使劲地抬起头挣扎着准备起身,嘴里嘀咕着要尿尿,燕燕连忙掀开被子,颜龙上炕搂着腰把王家奶奶半拉半抱着扶下炕坐在炕头边的椅子上。燕燕抽出柜子下面的尿盆,帮着颜龙解开王家奶裤腰里的布条绳,抹下来裤裆。颜龙像大人抱不会走的小孩解尿的样子,抱着王家奶奶屙尿,怀里的王家奶奶俨然像个瘦弱的老小孩,只剩下满身的骨头连着一层皮。蛋黄的液体顺着王家奶奶的沟渠“吧嗒吧嗒”地滴到尿盆里,一股尿骚味夹杂着体腥味慢慢散发开来,燕燕和颜龙不约而同地相视抿嘴一笑,尽量让鼻孔只呼气憋着不要吸进去,过一会儿自然就散发了。

真是人到无能为力的时候也就管不得羞脸了。颜龙年前刚放寒假回来的时候,王家奶奶还能挣扎着自己下炕送水火。每次坐到凳子上还要探头侦察一番,避着存生两口子。每次燕燕去倒尿盆,他还要再三叮嘱,让燕燕也避讳着存生,屎尿乃混浊之物,冲撞一家之主总是大不吉利。随着她饮食不进,身体日渐消瘦不堪到无法起身需要人搀扶着下炕,她自己觉得有羞脸总是把存生和颜龙撵走她才肯脱裤子。

那天她自己挣扎着起不来,当存生抱起她像把一个小孩解手那样。王家奶奶突然“哎”一声号叫起来,嘴巴里断断续续地喊叫着:“妈妈呀!我把人活成啥样了!咋么不叫我吧一口气咽了去……我把人活到啥份上了……呜呜”,王家奶奶耷拉着头,一边悲哀的哭嚎,干涩的眼睛里满是无奈,任由着存生和燕燕摆弄她。猫吖站在门口鼻孔里除了一口长气说道:“这阵子命都拉不住了还要啥羞脸呢!唉,到底咋弄哩?她受罪旁人跟着受亏欠。还不如一哈……”

还没等猫吖说出后面的话,存生“唉”一声狠狠地瞪了猫吖一眼,紧咬着牙叉骨怼道:“你快皮加紧,没啥说上了边上去!”

猫吖自知失礼,也没有多说什么,转头走进大房里一边磕着麻子,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你是孝子!你再把你妈好好伺候,也该着你尽孝的时候。我看着,这阵子人都冬闲着你献殷勤呢,开春地里活一动弹,你妈一口气缓过来,躺到炕上水火送不了,你看你该着一屁股两巴掌的烂账,到底是过日子呢还是炕前头尽孝哩!这他妈的,久病无孝子,老人走到这一步,在哪个后人跟前都不落不到好。你看那~老婆子心偏的不像啥,看见老大家人眼睛都有水,看见你和我,恨不得拿眼睛缝把人夹扁!”

王家奶奶终于盼到了正月初三。最后一抹昏暗的阳光躲进西边的山头,塬面上的田地周围积雪还没有化,露出斑驳的地表,毕竟快到打春的时候,夜晚逐渐地来得迟了些。当转社的车停到大门口,燕燕把腿就跑进了王家奶奶的屋里,大声吼道:“奶奶,我大娘回来了!奶奶,我大娘回来,刚刚到”,打小燕燕三个就盼着玉兰回家,因为只要玉兰回家一趟,他们才能有好吃的东西,许多水果和零食都是这样才有了见识。王家奶奶呼地被惊醒,连忙手捂着枕头挣扎着早要起身。玉兰加快脚步进了王家奶奶的屋里笑着喊了一声“妈”,王家奶奶顿时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瘪着嘴,手拍打着炕带着一副哭腔埋怨起来:“早早给你把话都捎了,你一天忙啥呢不把我来看一眼……”王家奶奶断断续续地哽咽着,嘴里不停地嘟囔埋怨。玉兰上炕扶着王家奶奶睡好,抚摸着她的手,一边宽慰着。玉兰女婿坐在炕头边上和存生搭话,炕边缘站着转社两口子。燕子和安子趴在炕头边上,和玉兰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给王家奶奶宽心。玉兰女婿轻声和存生搭话说:“我看着他外奶意识还清醒得很,啥还都能辨得来。估计是内脏系统不受用了,老婆子到了遭罪的时候了。”

存生长叹一口气连连点着头。厨房的烟囱里一股黑烟窜出来,随风四散逃开,猫吖系上围裙在厨房里给远路上来的亲戚准备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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