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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亩,小路,灌木丛,青岩……
一切影像风一般从姬兴耳际刮过,锋利的长蛇草划伤了皮肤他没有感觉到,尖利的碎石刺青了脚板他也不觉得疼,脑海里那个魅惑的影子不断蚕食他原本坚毅果决的心智,他害怕自己鬼使神差又折回去,一旦发生了,他这辈子都将无法面对一个人,一个对他恩重如山的人。
他一路奔跑,不断奔跑,将那个疯狂的念头生生甩在了脑后,直到清爽的微风拂掠,渗入汗水浸润的毛孔,他眼前出现一条碧波荡漾的小河,他便毫不犹豫的一头扎了进去。
“噗通!”
偌大的水花四溅,就像在河面猛然投下了一块千斤巨石。
“诶哟,我的鱼呀!这是哪个天杀的?”
河滩上下有一二十余名灰石部的族人在捕鱼,男女混杂,其中不乏身强体壮手执竹制梭镖的青壮年,捡拾新得鱼获的半大少女,还有赤条条的男女孩童在乱石中寻找虾蟹和鼓捣些他们认为好玩的事情,妇人和上年纪的老人则在树荫下用石刀解剖鲜鱼,场面极为热闹。
姬兴这个不速之客的介入,打破了原来的秩序,一个个或大叫或嬉笑起来。
骂人的大喊来自一名披发少年,年约十六,正望着手中光秃秃的竹制梭镖心疼不已。他在这片水域折腾了许久一无所获,好不容易弄了条足以让年轻妇人刮目相看的大鱼,还想着炫耀一番的,就因为吃了一惊,手一抖,鱼没了。他心里的苦水与愤懑,顷刻间也似这涛涛河般络绎不绝。
“天杀的,给你舅老爷赔鱼来!”少年再度大吼,一把擒住了正把自己全身浸泡在水中的姬兴。
姬兴狂乱的心绪在冷水浸泡下总算有所缓解,从水里站起身来,见有人满脸怒容正对自己嘀咕什么,因耳朵里灌了水,没听得清楚,但想来也无甚好话。
“姬阳,给舅爷我闭嘴!”姬兴道。
姬阳眼珠子一转,定睛瞅了瞅姬兴,道:“诶哟,你这样子面红耳赤的不对劲啊,我想想,莫不是被鹊儿撩了?嘿嘿。”
“你怎么知道的?”姬兴大惑不解。
“族里想撩你的女人不少,但真敢撩你的不多,能把你整这么狼狈的,也只有她了。”姬阳一副深得女人心经的模样,摇头换脑的说道:“鹊儿,哎鹊儿,好鹊儿呀……”
“去你丫的!”
“鹊儿挺好的呀?”姬阳一脸无辜。
“没大没小,她是我二舅娘,她是姬云之妻!姬云!”姬兴正色道。
“是,姬云,姬舅爷!”姬阳再滑跳,听到这个姓名也严肃起来。
姬云,曾经的灰石部第一勇士,尤善狩猎,族内年青一代无不是在姬云言传身教之下学来的狩猎技能与经验。
在食物稀缺的冬季,那些年都是姬云带着青壮们出门围猎,获得的肉食与皮毛,使族内一众老小挨过了多少个瑟瑟发抖的长夜。这份活命之恩,天高地阔,族内众人无不铭记于心。而他现在断了一只手,也是在一次领队冬征中被猛兽咬掉的。
虽然物竞天择是族内不成文的规矩,可姬兴不愿当那忘恩负义的小人。
“那怎么办?你不想早点诞下子女?”姬阳问。
话刚落音,从旁边走来一尚未成年、满脸稚气的半大女孩,虽然于男女之事一知半解,可也俏皮的说:“姬兴哥,只要你愿意,我给你生孩子。”
“去去去,也不瞧瞧自己,瘦的跟竹竿似得,兴哥能看中你?”姬阳一脸嫌弃状,“就是给阳哥我生孩子,我还得等个两仨年呢。”
“你?切!”女孩屁股一扭,走了。
“姬阳,你父亲常说他年轻时去过有神树庇的织衣部,难道真有这样的地方?”姬兴突然问,随后他直视蓝天白云相间的远方,似想穷尽所有目光,将那传闻中的神佑之地看个究竟。
“要不,我们明年去织衣部看看?”姬阳也来了兴致,“就是很远呢,我老爹说要走很远……”
氏族人在长期的生活实践中,形成了共识,反对血缘亲近者婚配,即同姓不可婚配,避免痴呆后辈出现。每隔几年,族内总有壮年男性征得族内主母同意后,按照古老相传的传统,结伴外出,穿越狼虫虎豹之地,去往鹰岩、长石等部落寻觅自己归属,甚至远涉他乡一去不返。在寨内无良配的情况下,姬兴亦将不得不离开生养自己的土地,寻找掌纹烙印中冥冥注定的那个女人。
灰石寨内,姜鹊踩着木屐站在自己的吊脚楼前,有些踌躇,面庞上更有一丝凝重。
终于,她吸了口气,扭动腰肢,走上木梯,步入屋门。
屋内采光不是很好,显得有些阴暗,陈设也极其简陋。
屋内有人,正襟危坐于草席上,斑斓阳光照在他身上,显得模糊不清。
在此人附近,有大小三个光屁股的孩童正在玩耍,天真烂漫的脸上满是欢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