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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大半日过去,日渐西陲,风池的内心愈发焦灼起来,不时回首观望,奈何只一片水色茫茫。
水下,有精怪在游弋,大抵上它们瞅不上风池这样等级太低下的修士,对他理都未理。
风池已经有过在万怪从中行舟的经历,亦不觉得这些水下的暗影有何可惧怕处,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有条不紊的划船。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前胸的口袋内,红毛小犬一点呼吸都未露出,一动不动趴伏着,就像死去了一般。
就在风池心神不定,为高州的生死担忧时,船头上空突现一个庞大的带翅暗影。
“师傅!”风池大喜。
高州一收术法,飞虎顿时隐匿,他似乎经历了一场血战,道袍上划出了数条血痕,但整个人完完整整的不缺胳膊也不少腿,只面色有些苍白。他一言不发背向风池而坐,保持打坐调息的姿势。
风池放心了,长舒一口气,笑容溢满脸颊。
风池胸前口袋内,红毛小犬呼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高州这一坐就整整持续了一日一夜,仍没有要转醒的意思。风池也乐得不管,他亦实在是累了,又进入了边划船边练功的迷糊中。
到了第三天的黄昏,风池目光忽然触及到远方似有一艘舢板样的东西漂浮在空中,其上隐隐约约立着两个人影,他立刻转醒,翘首望着对方。
“这中土果然不一样,都是在天上飞的……”风池赞叹。从横渡云梦泽开始,除了石叽,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与自己一般的活人,且还是术法神通不弱的修士,既然是同道中人他自是万分高兴,就等着对方离得近一些打声招呼。
舢板上的修士原是见有人在此等危险之地驾船漂浮在水面而行,实在是大大出乎意料之举,是以想来看个究竟。可当他们目光触及到船首的高州时,就像被踩了尾巴一般,立刻调转方向倏忽之间没了影。
风池一愣,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望着空白一片之处,那两人是男是女他都还没看清,怎么就跑了呢?他内心抱憾不已,寻思着若再遇到在空中飞的修士,无论如何要先亮开嗓门招呼一声。虽高州对风池间或谈起过中土修仙界的险恶,他自己没有经历过,自也不会上心,他的思想与行为方式还停留在泽南那片淳朴的土地上。
然而,风池想再遇到同样“在天上飞”的修士又谈何容易。如果按照危险程度划分,阎罗口是通往云梦泽中心危险地带的标志,而靠近阎罗口的水域为次一级的危险区域,只有离陆地边界不远了,才是相对安全的地带。在次一级水域猎杀精怪的修士固然不少,分散在广袤水域之中就成了凤毛麟角。
接下来几天,仍旧是二人一舟漂浮在水上。
艳阳当头,冬日里的阳光分外和煦。
不知何处传来“铃铃”的声响,随风而至,带来凡尘里清净、祥和的气息。
“镇湖塔上风铃响,从此阴阳两路人……哎,时辰快到了……”端坐船首的高州突然转醒,念叨了这么一句。
这是流传在中土老百姓中的一句俚语,意思是听到镇湖塔上的风铃声,就不可再向云梦泽深处走了,再往前便是阴阳两隔之地。高州说完此言,换了个姿势,面向风池坐着。风池自是高兴,向他问询跟青蛟的战斗情况,他却只是微微一笑,不愿多谈,反而合上了眼睛。
一个时辰之后,风池才听到空中隐约飘来的风铃声,抬首望去,只见平湖之上凸起一块礁石,一座年代久远的七层宝塔矗立石上,塔体外观灰白斑斓,似是用整块的巨石修葺而成,天然去雕饰,只在塔顶挂着几盏铜铃,那“铃铃”之声就源自此处。
就在风池好奇的盯着宝塔打量之时,高州脸部轮廓发生了扭曲,就像将面皮从颅骨上撕下来了一般,渐渐幻化,变成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面孔。这张面孔隔在风池与高州之间,在一片波纹般的虚幻之中晃动,轮廓很模糊,似某人形貌的一个拓印,且正目光温和的看着风池,缓缓说道:“孩子,老夫只能送你到此了,以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走,要好自为之……”
只是,风池看不见这张脸,如果他恢复了儿时洞穿虚无的天赋与记忆的话,他或许会第一时间大叫出声“白胡子老头,是你呀!”
白胡子老头还想再说什么,其嘴脸突然歪了,整个面部表情模糊一片,随后淡化,形成一片泛着宝光的青色鳞片。
此鳞甫一现身,很快碎裂成了无数荧光般的粉末,消散在空气中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