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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帝肯为了一介布衣微服私访,专程到泰州城宴请梅珑这件事居然真的发生了,可只是听说有这么一回事,却不见什么大阵仗。虽说梁帝萧道衍崇尚节俭,连负责皇帝安全的禁卫军大统领,公认的顶尖高手陈大统领都不曾见到,可就真真奇怪了。
这日的王家庄园十分安静,私底下的宴会而已。傍晚,梅珑踏出自己院落的时候就已经觉察出不对劲来,似乎私下有人盯着自己,但貌似又不是。
“夫君,我好像,被人盯着了。”喜儿悄悄凑到元钺耳边悄声说道。
元钺这才明白,原来他们以为自己不会武功,而更加忌惮喜儿的轻功!
他吩咐道:“等会不要轻举妄动。”
“嗯。”
一会便有宫女打扮的下人过来,说要领文嫣去女眷用餐的地方。南梁的女人不似北渝那般豪放勇武,在宴会上一般是不能与男人同席的。她与元钺互看一眼,顺从地跟着那宫女走了。把无尽的留恋与哀愁小心藏在眼底,这是最后一面了也说不准。家国天下面前,这般小情小爱就是如此不值一提,如此轻于鸿毛,如一粒微尘,纷飞于她轻巧的转身和浅浅的微笑里。
此时内厅的暗格中已藏好十名淮阴槽帮的高手,就等他们的帮主摔杯为号,按剑待发。
“梅先生,这里请。”
太监模样的宫人领着元钺穿过曲径通幽的园子,最后到达一间较大的厅堂,厅堂边的墙前种着这一排腊梅,此时正清香四溢。墙边不远处是另一道圆形拱门,门中写着三个不大的字“心静堂”,边上是一圈莲花刻纹,有个光头僧人拿着扫帚在内洒扫,想来是间小佛堂。
元钺走过去,想里看了看,那宫人知道佛堂内藏了武士,正要劝阻,就见元钺只止步门口,不急不慢地双手合十朝内鞠了一躬,然后面如春风地重又跟着宫人进了大堂。
堂内已是灯火通明,有乐队在一旁揍着清雅庄重的宫廷音乐,元钺手持一卷轴,低眼地跟在那宫人身后。
此时有太监在旁高声宣读:“宣梅珑觐见!”
谢玄在旁半起身引荐道:“陛下,这位就是苏某的好友,梅珑贤弟。”
梅珑跪下,给堂上主位所坐之人行了一个梁国的礼:“在下梅珑,参见陛下!”
在主位上坐着得其实是王允,王氏嫡房长孙气宇轩昂,假扮起皇帝来一点不心虚的,中气十足地笑道:“梅先生不必拘礼,不过是私下的聚会,还请抬起头来。”
元钺举头,只一眼就断定眼前之人绝不是萧道衍!面太白,一个长期行军打仗遭了多少风吹日晒的将军怎可能如此面白如玉!高鼻梁,大眼睛,这不是王氏子弟又会是谁。
元钺的一颗心落入了湖底,这是谢玄杀心已决抑或是依旧在试探?可依着谢玄的性子,当年他扶持箫道衍这个落魄郡王在朝堂里翻江倒海的本事,没有些果断狠绝,怎可能成事?
元钺暗自苦笑,抬起头来冲着假梁帝道:“久仰梁帝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
他转头朝谢玄笑了笑,如今杀心已决的除了谢玄,还有他元钺,今日他若葬身于此,大梁智囊、梁帝的股肱之臣谢玄将会是那个陪葬之人!
“贤弟,你手里的卷轴是何物?”谢玄问道。
元钺朝假梁帝做了个揖,道:“这乃是南北琅琊的原貌图,是我亲自画的,不知陛下可有兴致一看?”
“地图?不过是地图而已,朕早就将琅琊郡的地图烂背于心,先生这图又有何特别?”
元钺没直接回答,而是略带挑衅意味地笑起来道:“陛下看了便知。”
这时那些宫人连带着堂外的侍卫面色紧张起来,谁不知道荆轲刺秦王的故事,元钺这是在试梁帝的胆子,真真是个笑里藏刀的勇士。
王允看了眼站在角落里的淮阴帮分舵住上官荓,握着酒杯的手不觉又攥紧了几分,实在不行摔杯就是了,看着梅珑这病怏怏的样子,想必也不是什么狠角色,他王允也不完全就是个只会舞文弄墨的窝囊废,就算图穷匕首现又怎样?
“拿上来,给朕瞧瞧!”
元钺双手托着卷轴走上前去,几个看似壮硕的侍卫过来收了梁帝案桌上的点心茶水,收拾完了也没有要下去的意思,就那样端着盘子站在边上,虎视眈眈地瞧着梅珑。
元钺觉得好笑,因为卷轴里根本什么都没有,他将卷轴轻轻放在梁帝身前的梨花木桌案上,像是存心玩弄这帮侍卫似的,以极慢的速度打开。
不仅王允捏着杯子一头汗,边上宫人侍卫也是紧张得大气不敢喘。
随着地图的展开,王允吃惊地发现,这图上竟然标注了北琅琊州各城的军事布防,不,是连南琅琊郡的军力布防也标注出来了。
谢玄就坐在边上,也看到了那图,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无视礼节地走到地图跟前,低头看了起来,手心里暗自发汗,居然大体正确。这个梅珑究竟是何人?他到泰州的日子不长,也基本足不出户地在他的院子里养病,怎么会连梁国南琅琊郡的军力部署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等到图穷没有匕首现之时,大家方才松出一口气。
不过那图,却让人胆寒。谢玄指着图,冷着脸问道:“贤弟,这是何意?”
元钺朝后腿了一步,用余光扫着周遭的一切,一切可能会有暗格、可以藏人的地方,预想着听令于谢玄的高手会从何处冲出来,保护这位特殊人物。
表面上,还还是继续他慢悠悠的作风,淡然笑着,答:“看陛下的表情,想必梁皇陛下您也在时时想着要攻占北琅琊才会将这布防图烂熟于心吧,而北边也觊觎这南琅琊许久,这南北之间流民甚多,想要派几个奸细搞清楚这些,并非难事。只不过……依在下看来,今年之内,必有一战。”
“什么?”
堂内许多人都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
王允赶忙问道:“梅先生何出此言?”
谢玄手里攥着杯子,又看了一眼地图,依旧沉稳,道:“北琅琊的兵力并不足以在今年发兵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