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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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他真的……无法挽回她了吗?

凭窗而立,徐浪远感到心口紧紧地、紧紧地揪着,是那种感觉——是那一夜,当他从恶梦中惊醒时攫住他全身上下的惧意——他现在明白为什么那晚他会惶然惊醒了,因为那正是董湘爱在医院里为他产下儿子的夜晚。//WWw。qВ5、C0М\

当她抓着床单,无助地号陶痛喊时,他却在梦乡里浑然不知。

当她为了他们的孩子,承受着巨大痛苦时,他只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憎恨着她。

他为她做过什么?在她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他在哪里?

在她哭喊着、渴望着想见到他,想得到他温柔的支持时,他在哪里?

他确实没有资格求她原谅,确实没有资格大言不惭地说要照顾他们母子。

他没有资格……

一念及此,徐浪远颓然地抓着窗棂,颓然望着窗外。

窗外的世界依然车水马龙,入夜的台北总是如此缤纷繁华。

这城市,和一年前没有两样,可他却已经失去她的爱了。

是的,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因为他的湘湘依然和从前一样,眼眸如此澄澈,神情如此明白。

当她带着孩子出现在他面前时,她悲痛的眸蕴着浓浓的爱,可惜被恨意蒙蔽的他没看出来。而现在,当他好不容易逐去了心魔,又能看懂她时,却发现她看他的眼神已经没有爱了。

没有爱,亦无恨,只是一片寂静。

这样的寂静击垮了他,比激烈的恨还令他无所适从。

他真的没有挽回的机会了吗?真的……没有了吗?

他不愿相信——

“徐浪远,你欠我一个解释。”尖锐的嗓音在他身后扬起,命令他注意她。

他旋身,面对他打扮入时的未婚妻,嘴角掀起淡淡无奈。

“我要知道你为什么取消婚礼!”丁琴媛逼近他,明眸燃着怒火,“酒席订了,请帖也发了,你这样分明是让我难堪!”

“对不起,琴媛。”他哑声道歉,“我有理由。”

“什么理由?”

“我——不爱你。”

“什么?”丁琴媛一愣,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数秒,娇容一阵扭曲,“这是什么见鬼的理由!爱?你跟我说爱?真没想到这字眼居然会从你口中吐出来!”她讥刺地笑。

他没辩解,嘴角微微歪斜。别说她不相信,换成从前的自己也不会相信的。

“你不爱我,所以不娶我?”

“是。”

“我可以请教一下,难道你爱上什么人了吗?”

“……你见过她的。”

“天!该不会是出现在我们订婚宴的那个女人吧?”丁琴媛不敢置信地瞪大眸,“你不是说她只是为了攀权附贵,才把肚里的孩子赖给你吗?”

“我错了。”徐浪远苦笑。

丁琴媛紧紧盯他,好一会儿,“这么说,上回杂志写的事是真的了,那女人怀的真是你的孩子。”

“没错。”

“就为了那个孩子,你决定取消跟我的婚约?”她仍然气愤。

“不,不是因为孩子,是因为孩子的母亲。”他望她,语气难得诚恳,“我爱她。”

“你……爱她?”她禁不住扬高语调,感觉心里涩涩的。

他默然点头。

“你居然会爱上人?”她咬牙,容色刷白,“你不是告诉过我你根本不相信爱情?你还说,像我们这种人利益联姻是很平常的事!”

“我以前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在我们身边,多得是这种利益婚姻。”就连他的父母,也是两大商业世家的结合。“我交过太多女朋友,她们看上的也多是我的家世背景,不论我怎么气她们,只要最后拿点珠宝首饰哄一哄,她们还是眉开眼笑。我鄙夷、不屑,养成了游戏人间的态度,直到我遇上了她。”他蓦地停顿,眉宇萧索。

她怔怔地望着,“你说你遇上了她,然后呢?”

“我在她面前,只是个酒保,一个玩世不恭的酒保。而她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我几乎不必费力布网,她就往下跳了。”话说到此,他忽地长叹一口气。

她像飞蛾,不顾一切地扑向他,而他对她,却抱着斟酌观察的心理。

他不愿告诉她自己真正的背景,不愿看见她在得知他其实是个富家子后眼瞳点亮贪婪。

他不愿她看上他的家世,也不愿一向任意放纵的自己被绑住,他不相信爱情与婚姻,他要的,只是自由。

这样的他,多自私啊!

他现在终于懂了,从一开始,他的自私便注定伤害她。

“她很爱我,真的很爱,可我却只因为一点点小事就误会她。我不肯相信她,不肯听她解释,我——”他忽地咬牙,没办法再说下去了。

再说下去,他只会愈来愈恨自己,只会愈来愈恨……

“浪远,你——”望着他苍白而激动的神情,丁琴媛呆了。她从来不曾见过他这副模样,认识他十几年了,他总是那么潇洒、那么不羁。

几曾见过他如此懊悔的样子?

“我现在懂得爱了。终于懂了——”他黯然低眸,嗓音沉哑。

他懂了,可却来不及了……

徐浪远闭了闭眸,好半晌,才扬起泛红的眸,“琴媛,婚礼的事我真的很对不起。可我不能一错再错。”他顿了顿,“我希望你也试着真正去爱一个人,琴媛,别跟我一样。”

“我——”他恳切的话语令她心情震荡,唇办不觉微微颤抖,“我能吗?浪远,我以为自己喜欢你,可是——”可不是那种热切的爱,不是像他那样好像会烧去所有精力的爱。

她觉得无法想像。她也许会为了自尊,为了独占欲,为了找到一个能匹配自己的人生气、愤慨,可她不会为了某个人如此失落,像被怞光了所有神魂。

“你打算娶她吗?”

“如果她肯原谅我的话。”

“如果她一直不肯呢?”

他闻言,身于一震,疲倦的脸庞好半晌只是空白,“……我会一直求她,直到她肯为止。只要她对我还残留一点点爱,只要她心中还有一点火苗,我就要把它烧起来。我非这么做不可。”他收紧拳,眸中掠过决心。

是决心,也是不得不然。

因为不这么想,这么做,他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哇!好香哦。”

摆脱长途飞行归家后,毫无意外的,保母李太太早已在厨房为她准备好了一锅热腾腾的人参鸡汤。

这几乎已成了惯例,每一次她出勤回来,李太太总会为她炖好鸡汤,然后仿佛管家婆似的在一旁盯着她喝下。

第一次的时候,她不明白怎么回事,除了感激之外,还追着要给李太太买材料的钱。

可李太太却摇头说不必,她说,这一切都是殷贤禹拜托她做的。

原来是禹哥!

听闻此言,董湘爱只觉心暖暖的,从小最疼她的禹哥,到现在依然对她关爱呵护。

即便人在国外,也不忘叮咛她身边的人照顾她。

还有明琦也是,前阵子还托人送来从护发霜到婴儿油一整套保养品,有给她的,也有给宝宝的。

晶晶和盼晴每逢周末有空时也经常主动要求帮她带孩子,对宝宝宠得不得了。

在几个朋友合力帮助下,她觉得自己这个妈妈当得一点也不辛苦,甚至还挺幸福的。

“瞧,妈妈一回家就有热汤-,是不是很幸福啊?”一面喝着鸡汤,董湘爱一面笑逗着躺在婴儿床上的宝宝。

他本来快睡着了,却因为看见妈妈的容颜忽然睁大眼,黑眸晶灿灿的,流转着莹亮光彩。

“咿咿唔唔——”宝宝喃喃念着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懂的话。

“好啦,快睡吧,傻儿子。”董湘爱慈爱地望他,浅浅地笑。

几日来压在身心上的浓浓疲惫,在见着儿子的笑颜这一刻,彷佛全都烟消云散。

“董小姐,如果没事我先回去了。”李太太在她身后笑道。

“哦,好。”她连忙旋过身,“多谢你了,李太太。”

“不客气。”说着,李太太微笑打量她一会儿,“不错,总算胖了一点,脸色看起来不像我刚来时那么憔悴了。”

“老喝你炖的鸡汤,当然营养充足罗。”董湘爱眨眨眼。

“多喝点。你啊,又带孩子又工作的,要照顾自己的身体。”

“知道了,谢谢。”

“好,那我走罗。再见。”转过身,李太太拾起自己的皮包,披上大红色的披肩。

董湘爱送她出门。

“再见。慢走啊。”她笑道,确定李太太缓缓步下楼梯后才关上铁门。

两道门都关上后,李太太忽然停住步伐,她抬头,先是瞥了一眼紧闭的门扉后,才转向正在楼梯间等她的男人。

“她还好吧?”男人急切地问她。

“很好,脸色好多了。”

“她有-汤吧?”

“当然,我盯着她喝的。”

“那就好。”男人闻言,黑眸点亮欣慰,顿了一会儿,忽又开口,“对了,材料还够吗?要不要我请人再送些来?还有,她跟孩子还缺不缺什么?”

“都还有,你不用担心,如果需要什么我会告诉你的。”

“谢谢你,李太太。”

“不客气。”李太太深深看了他一会儿,“徐先生,你不打算上去找董小姐吗?说不定她会见你。”

“她不会的。”徐浪远摇头,涩涩苦笑,“我每天都来这里,也偶尔会在楼下碰见她,可她看都不看我一眼。”他深吸口气,感觉胸口一阵怞痛,“我知道她还没原谅我。”

李太太闻言,叹了一口气,“唉,真是冤孽。”

说实在,她虽然不清楚这两个年轻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心底却是挺同情他的。

不说别的,只说他每天在楼下守候的毅力就不是一般男人做得来的,而且为了怕董湘爱知道了不高兴,他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敢上来看。

只能趁着她带宝宝到公园散步时,偷偷抱他一会儿。

每一回她看着他抱着自己儿子时那既感动又懊悔的表情,眼眸都会忍不住微微泛酸。

真是作孽啊。明明就是一对璧人,何必搞成这样呢?

“什么?你今天不能过来?”

“对不起,董小姐,我知道自己答应今天晚上帮你忙,可我婆婆临时病了,我得去医院照顾她。”李太太在电话另一头道歉。

“不,没关系。”董湘爱连忙止住她,“你婆婆病了,当然你得照顾她。你别担心,我可以找我的朋友帮我。”

“真是对不起。那再见了。”李太太挂断电话。

董湘爱却没立刻放回话筒,她握着,怔怔发着愣。

今晚是她们小组长的婚宴,她一向很照顾她,这次她能顺利回到公司工作,也多亏她大力帮忙。

一群同事说好了去参加她的婚宴,为她祝福,她不想自己成为例外的一个。

可宝宝怎么办呢?不可能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也不能带着他一起出席。

看来,只能找朋友帮忙了。

决定后,董湘爱首先拨了汪明琦的手机,可接通后,却传来一阵醇厚的男声。

她一愣。

“小爱,是你吗?”

“……禹哥?”她愕然地扬高嗓音。她以为他人还在国外,就算回来了,又怎会接明琦的手机?难道——“我打错电话了吗?这不是明琦的手机?”

“不,这是。”

“那——”

“明琦发烧了,没办法接。”殷贤禹简洁地回答,可平淡的语气似乎蕴着一丝狼狈。

狼狈?禹哥会狼狈?

董湘爱觉得不可思议,但现在她没空细想这些。“明琦发烧了?严重吗?”

“嗯,烧得不轻。”

“那怎么办?”她忍不住焦急,“看过医生了吗?”

“我现在正要带她去。”

“那就麻烦你多照顾她了,禹哥。”董湘爱松了一口气,有殷贤禹在汪明琦身边,她一定不会有事。

“嗯,我会的。”他顿了顿,“对了,你打电话来干嘛?”

“啊,没事。没什么,我只是……打电话谢谢明琦老是送东西来给我。”她微笑,“对了,我也要谢谢你,禹哥,多亏你那些人参。我啊,在李太太三不五时的鸡汤炖补下,这两个月胖了五公斤呢。”

“人参?鸡汤?”殷贤禹有些摸不着头脑,“小爱,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没送过你人参啊。”

“嗄?”她一怔。

“你需要吗?我马上请人送过去。”

“不,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连忙回绝。

不是禹哥送的?那会是谁呢?为什么李太太要骗她?董湘爱坠人五里雾中。

“你等一等,小爱,明琦好像要说什么——”殷贤禹忽地急急说道,好一会儿,话筒才又传来他低沉的嗓音,“关于那些东西,明琦说,大部分是徐浪远送的。”

“什么?”董湘爱一惊,宛如被落雷击中。

“他说,他不想让你知道,所以请明琦跟保母帮忙瞒着。”

“我……我明白了。再见。”怔怔地挂断电话后,有片刻,董湘爱只是一片迷惘。

原来那些东西是他送过来的,原来一直在一边默默照顾她的人是他。

原来是他——

她闭上眸,十指紧紧抓住桌缘,指节泛白。

她想起自己曾好几次在楼下巧遇他,他总是站在公寓对面的路灯下,默默看着她。

她知道他在看她,知道他在等她,知道他一直希望她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可她从来没理他。

只是假装没看见他,目不斜视地经过。

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这样执意守候?她应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不会再有机会。

覆水,难收,已经灭了的灰烬,无法再点燃。

难道他不懂吗?

想着,她深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拉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

屋外正飘着细雨,冬季的夜总是来得特别早,近七点,天色已然完全沉阁。

细雨蒙蒙中,路灯映出一辆蒙蒙淡淡的白色车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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