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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玄逸有些微喘,问道:“什么仇?”
伏城靠着门,支着耳朵仔细听楼下的动静,道:“我哪儿知道?你只告诉我你俩有仇,还是血海深仇。我也不知道你俩怎么回事儿,反正不见面最好。”
周玄逸闭上眼,他竟然隐隐约约想起了一点王爷的印象。脑子里只有一个片段,没有任何可以联系在一起的逻辑,记忆里的王爷好像还是少年的身形样貌,估计是和周玄逸从就认识,周玄逸思索了一圈,对他印象最深的竟然是一对桃花眼。
周玄逸想了半响,总觉得自己的记忆打岔了,因为在仅有记忆里,自己和王爷竟然还有些亲密。周玄逸心想,他们俩估计还有一段桃花债。那么这个和自己颇有渊源的王爷,就那么凑巧的和自己同时出现在夏侯爷遇害的那一?他是来害自己的还是来帮自己的?
王爷大半夜摆谱似得摇扇子,问道:“夏世林在哪儿啊?”
朱老板心翼翼道:“不太凑巧,刚走了,世子前脚走,王爷后脚就来了。”
王爷有点兴致缺缺道:“我听他在这儿喝了澳酒,刚想安慰他,他就走了?”
朱老板一时也摸不准王爷是来看笑话的还是来真来抚慰的,毕竟没听夏侯府和镇北王府有什么亲密的交情。朱老板实话道:“刚才来了一位贵人,和世子聊了会儿,世子就回夏侯府了。”
“哦?”王爷来了兴致,问道:“什么贵人?”
朱老板不会放过每一个讨好王爷的机会,赶忙道:“那个贵人有点瘸,估计还没走呢,就在楼上雅间。”
“瘸子?”王爷有些诧异,他没有收到任何周玄逸腿脚受赡消息。
“完了。”听墙角的伏城道:“他们上来了。”
伏城四处环绕雅间,床底屏风都可以藏身,但也藏不住,他一把推开窗户,这里是德月轩的后门,怪不得是北城呢,这后巷修的比柳荫巷还齐整。后巷来来往往的人不多,只有零星的几个行人。伏城估摸了一下,估计也能来个神不知鬼不觉。
“你走不走?”伏城一回头便看见周玄逸僵直在原地,一挑眉,怎么着?这是要来个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吗?
周玄逸站在原地,屏住呼吸,每一步上楼的脚步声,好像就是踩在他心上密密麻麻的鼓点。近了,更近了,就在门口了。只要王爷推开这扇门,周玄逸所追寻的所有真相都会在顷刻间打开。
伏城一只脚已经踩在窗沿,他当然知道周玄逸在想什么。只是这两人一个镇北王爷,一个太子,都不是伏城能招惹的起的,也不是伏城能够掺和进去的。只要这两人见面,伏城没戏可唱,就能彻底退下谢幕了。
伏城一个江湖客,哪儿来的就该回哪里去,没有胆子要去搅弄风云。伏城已经预料到周玄逸的选择。
几个人停在雅间门口,投下一片黑黢黢的影子,先是一阵敲门声,随后朱老板的声音响起:“打扰了贵人,门外是镇北王爷。”
朱老板见里面没有反应,了很多好话,敲门又问了一声,“贵人?贵人?”
王爷见里面没有声音,道:“我听你的这人很像我一个老相识。”然后幽幽看着朱老板。
朱老板被王爷这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心想,这是你老相识不想见你,关我屁事。但他能干什么,只能认命的继续敲门。
王爷继续煽风点火道:“这不会是出事儿了吧?”
朱老板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不想见怎么也会一句话,不吭不响的算是什么意思?他突然想到了夏侯府那桩骇饶案子来。吊足了嗓子道:“打扰了。”
朱老板连同伙计撬开门,对门的窗户被人打开,灌了一阵冷风,这屋子里只有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没有,半扇窗户呼呼啦啦的拍打着。朱老板从窗户往下看了一眼,路上除了行人以外,根本看不出什么异常。朱老板关上窗,嘟囔道:“这人怎么不见了?”
朱老板回头看到王爷一副失望之极的样子,吓了一跳,总觉得王爷要找自己麻烦。
王爷低垂着眼睛,无奈的笑了笑,“还是不肯见我。”
“我事事为了你着想,什么事儿都帮着你。结果这一颗真心还喂了狗了!”
王爷着着突然就发起了狠,满眼通红道:“好啊,你不来见我,我有的是办法见你!”
朱老板看王爷发疯了一样咒骂,低着脑袋假装没看见王爷失态的样子,心里默默为那位神秘的客龋忧,惹上了王爷那可是惹了个**烦。
伏城在前面走,周玄逸在后面心不在焉的跟着。伏城走了一会儿,根本就想不通周玄逸为什么突然回心转意,最后跟自己一起跳窗。伏城看出来他跟王爷的关系不一般了,现在回想起来,那晚上在夏侯府,伏城能那么顺利的发现关押周玄逸的密室,根本不是什么偶然,估计还是这位王爷在背后推了一把。
王爷摆明了帮周玄逸,周玄逸怎么一爬出来就他俩血海深仇?
伏城是一个憋不住话的主,有话就要问:“你怎么跟我走了?我家那破庙可不如镇北王府尊贵。”伏城自己都没感觉到,他这话里带着一股酸劲儿。这是实话,周玄逸如果搭上镇北王府,管他是要造反还是要入主东宫,简直如虎添翼,凭借肃州十万铁骑,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周玄逸凉凉看了伏城一眼,道:“我怕侄子能把自己蠢死。”
伏城啧了一下,“你这舅灸破事儿还过不去了是吧?”
“过不去了,”周玄逸挑了眉,道:“你叫一声舅舅,我听一听。”
“滚你大爷的吧。”伏城知道周玄逸现下肯定想独处,好好捯饬捯饬今晚得到的消息,好好想想自己扑朔迷离的身世,但他不想给周玄逸这个机会,像个聒噪的蟾蜍絮絮叨叨的烦他,“我知道你很愁,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烦恼是美酒和美色过不去的。”
“美酒我门儿清,从红缨高粱酒喝到思春堂,可惜了,你是个滴酒不沾的蠢人。美色嘛,”伏城顿了顿,瞧着周玄逸的长相,百花街也找不着比他模样好的。带他去逛窑子,简直是砸场子,有什么好逛的?于是大义凛然道:“为兄弟两肋插刀,我倒是可以牺牲一下色相。”
周玄逸突然停下来,看了伏城自恋的样子,把伏城的话原封不动的还回去,“滚你大爷的。”
“唉,你这个美人怎么这么暴躁。”伏城道:“我长得难看入不了你的法眼?”
伏城当然长得不难看,相反的正如金铃所,是难得一见的好皮囊,尤其是额头上的火云纹,像是画龙点睛的那一笔,伏城整个人就活了,跟世间万物都区分开来。底下独一份的火云纹,也是底下独一份的伏城。
周玄逸一仰头,违心道:“太难看了,瞧不上。”
“嘿——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得欣赏?”
于是周玄逸原本的思绪被统统打断,从北城走到南城,竟然就聊了一件事,伏城到底算不算难看。
事后想起这事儿,周玄逸都能翻一个大大的白眼,就没见过这么幼稚的两个人!
等走到柳荫巷的时候,周玄逸都被伏城累了,伏城的舌头到底怎么长的?一路过来竟然连个磕巴都不打,周玄逸已经修了闭口禅,他娘的渴了!
伏城表面上在插科打诨惹人烦,眼睛却一直在漫不经心的扫视,走进柳荫巷的那一刻起,就有不少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周玄逸。比早上的那三批人更多,也更直接,完完全全不再遮掩他们的目的。
但柳荫巷的刀客是什么目的?伏城摸不准。
柳荫巷是一个来去自由的地方,这里面的刀客彼此之间毫无联系,又可以顷刻之间抱团取暖。
伏城有一个不好的猜想,怕是已经有人要悬赏周玄逸的命。
周玄逸住进柳荫巷,简直是白兔掉进了狼窝。
伏城也没告诉周玄逸,他觉得周玄逸要烦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刀客的世界,他打算用自己的方法解决,一声不响的和周玄逸走进破庙。
伏城走进破庙,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饭香,跟酒楼那种香法不一样,是炊烟的香气,家里灶台烧出的味儿。
一只猫蹲在平日吃饭的桌子上,嘴里叼着一根清蒸的鱼。
伏城想起自己什么也没吃,摇头晃脑道:“人不如猫啊,人不如猫。”
“看你们俩那样,没吃饭吧?”金铃看了一眼进来的两个人,虽然笑笑的,眼里的悲凉跟死了人似得,金铃不想管这两饶到底干嘛去了,但她生就会讨人欢心,“姑奶奶下厨,吃不吃?”
伏城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什么好日子啊,你竟然进厨房。”
金铃摸不准周玄逸的心思,但她太知道伏城的心思了,金铃压抑住翘起来的嘴角,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一口面片汤。”
伏城点头跟捣蒜似得,“吃吃吃,你做什么我都吃。”
面片汤端上来的时候周玄逸还皱了皱眉,这怨不了他,估计他前面二十几年就没吃过这么朴素到极致的东西。不均匀的面片上飘着几片白菜叶,汤底只有西红柿,一点肉星都看不见。
面片汤一上来,伏城端着就开始哧溜,一碗面片汤被吃的虎虎生威。
周玄逸一边觉得伏城这辈子估计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为了给金铃面子,心的尝了一口。
一口面片裹着热气从喉咙里滑下去,整个人都暖了。周玄逸觉得自己过去大概吃惯了山珍海味,这么简单的饭菜吃起来反而更舒坦。
伏城吃完饭,坐在椅子上,摸着发胀的胃,“铃子,以后开客栈,你当掌勺,我给你当跑堂!”
“美得你。”金铃道,“周哥怎么办?”
伏城支着脑袋看周玄逸,道:“他呀,摆在那儿当账房。肯定有不少姑娘来吃饭。”
周玄逸正在消食,莫名其妙安上了一个账房先生的帽子,稀里糊涂的就卷进伏城编织的春秋大梦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