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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尔巴海牙循声望去,见是那位一直没有出声的归义侯世子,正从座位上站起来,脸上笑吟吟地,看上去十分平易亲切。
“尊使口口声声道,贵国被人诬陷行刺尉迟太子。我倒是有些奇了,怎生这被行刺的苦主还没有说话,贵国倒先叫起了撞天屈?于此事上,王太子贵体是否安康,是否受到惊吓,岂非当前最最紧要的头等大事?尊使若是不闻不问,旁人见了,岂不都要起些有的没的疑心?“
他一连串几个问句砸下来,却都是叫人反驳不得的大道理。
答答不花嘀咕了一句,“看他全须全尾的样子,有甚好问的?”却也不敢大声反驳。
牙尔巴海牙只得朝尉迟德的座位方向行了半礼,生硬地问道:“殿下看来甚是安康,想来只是虚惊一场?“
尉迟德一直在安抚因为听见自己遇刺而受到惊吓的妹妹,此时见牙尔巴海牙问候自己,冷淡地答道:“有劳你下问。本王一切尚好。“
这一搭上话,牙尔巴海牙势所必然要接着问道:“当日究竟是何种情形?还请殿下明示,以免旁人闲话。”
尉迟德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好气道:“甚么旁人?甚么闲话?几个鼠辈,偷袭本王,失手之后,便纷纷自杀了。”
牙尔巴海牙眼中精光一闪,追问道:“刺客都死了?一个活口也没有?”
“没有。”尉迟德回答得很干脆。
牙尔巴海牙默然了片刻,旁人只见他神色不明,也不知在想些甚么。
过了一会儿,他断然摇头,朝归义侯一拱手,道:“侯爷明鉴,此事绝非敝国所为。”
归义侯见他神色郑重,问道:“何以见得?”
牙尔巴海牙道:“敝国上下信奉天方道,按教义,奉道之人不得自杀,否则死后将堕恶鬼道,永受烈火焚烧之苦。既然这些刺客敢自杀,则必定不是敝国之人。”
众人见他说得斩钉截铁,都不免心中动摇。
归义侯乐得顺水推舟,笑道:“既然花汗国有此风俗,想必刺客另有来源,也未可知。王太子殿下务请好生安养,此事且容本侯慢慢调查。一旦查清,一定给诸位一个交代。”
王其振是观察使,不得插手地方政事,故此一直不发一言,此时见事了,哈哈笑道:“诸位这番折腾,歌舞娘子们可都被你们吓坏了。倘是这后面的歌跑了调,舞折了腰,侯爷你这面子上可就无光啰!”
归义侯趁势接过话头,笑道:“王大人休替本侯闲操心,归义军的乐营,岂能这般不堪一击?来人,换了热酒热菜上来!歌娘子舞娘子,且拿出你们的好本事,休叫人将我归义府看扁了!”
在两人的哈哈大笑声中,乐声再起,筵席重开,众人归座,剑拔弩张的场面表面上化为无形。
至于背后暗流如何涌动,私下人心如何思量,却是当时无暇顾及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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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另表一支。
且说掳走曹安康的两名黑衣人出了谦德堂后门,那儿正有一辆遮蔽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候着。两人上了车,那驾车的也不言语,抖一抖鞭子,马儿便拉着车跑了起来。
仆佣装的男子紧随其后,一纵身,钻入马车底部,手指如爪,紧紧抓住车辕,凝神探听车内动静。
车内起初没有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男声笑着说:“王老三,你说那萨宝老爷抓曹大小姐去做什么?”
那“王老三”哼了一声,斥道:“你奉命行事便是,哪来那么多啰嗦?”
挨了训斥的人低声嘟囔道:“这可是要掉头的买卖,多问一句,兴许就能做个明白鬼。”
“王老三”连“呸”数声,勃然怒道:“张丑儿,你个活该剜口割舌的撮鸟,你要去做鬼便自去,少拉你三爷爷作陪!”
张丑儿叹了口气,道:“王老三,你也别在我面前逞威风。我是这两年晦气,行路撞穷神,好几桩大买卖打了水漂儿。我知你一般也是赌输了房子,早晚喝西北风。要不是穷得锅儿灶头叮当响,谁肯来做这砍头的营生?”
王老三不吱声了,半晌方悻悻然道:“做完这单,叫你看三爷爷翻盘的手段!”
张丑儿笑道:“你王老三便赢着几文钱,都被那放囊的、把捎的,拈了头儿去,究竟能剩几个落到袋?我这倒有个门路,就看你有没有胆色来。”
王老三将信将疑道:“你这怂才,能有甚门路?说来听听也罢,但有谱数,你三爷爷须不是那等儿女相人。便是一刀一割的勾当,我王老三也做得下手。”
便听得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隔了一会儿,那张丑儿方道:“萨宝老爷给的这瓶药水,甚是古怪。常人只消闻上一闻,便人事莫知。再闻,又醒。醒来昏去,昏去醒来,全叫我摆布,你道妙是不妙,好是不好?”
王老三压低了声音,道:“你想黑了这物事?”
张丑儿笑道:“你王老三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儿便小些声了?”
王老三恼道:“赶车的是萨宝老爷的人,你找死别拉上你三爷爷。”
张丑儿道:“你只管放一百个心回肚子里,才刚我已试过了,这车夫是个初来乍到的夹生猢狲,不识汉话。”
王老三听了欢喜,两人如此这般,计议已定。
车身下的男子一边竖起耳朵听他们交谈,一边分神默记方位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