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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义侯所交代的莫高窟选址一事,乃是敦煌本地的风俗,即在山壁上选定位置,开窟造像,供奉香火。
河西之地,素有崇佛之风。佛家有《造像功德经》,经中言道,造佛像、菩萨像,也能宣扬佛法,晓谕信众,是为功德之一。
这世上修功德的法门千千万,持戒律、苦修行未免太辛苦,救人命、传功法又不是一般人做得,唯有这等出钱便能修来世的法子,最是平易近人,自然大受信众欢迎。
本地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莫不热衷于此。鸣沙山东麓的石壁上,大大小小,洞窟林立,数目竟达上千之巨。
千载之后,这些绘像、雕塑,脱离了修行的初衷,却在风沙干旱的护佑下,成为见证文化与历史的活化石,这却是当世之人所不能想象的了。
一路之上,安舒都忍不住瞧着曹宗钰微笑。曹宗钰耳根子发热,心跳加速,不得不将头凑过去,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若是再这样看着我,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当着他们的面吻你了。”
安舒被他调笑,也不说话,眉头微微一挑,眼波如水,缓缓下移,落到他双唇之上。
曹宗钰猛地深吸一口气,捏紧缰绳,声音沙哑,低低叫了一声:“安舒!”颇有警告之意。
安舒这才抬眼,与他对视,脸上笑意越来越明亮,最后变做一个纵声大笑,直笑得在马背上直不起腰来。
曹宗钰被她捉弄,无奈之极,过了片刻,方一边摇头,一边喃喃道:“古人为博佳人一笑,不惜一掷千金,戏燃烽火,我不过费些唇舌,倒也划算。”
安舒笑够了,方直起腰来,问道:“你胡说八道的样子虽然很可爱,不过你可考虑过后果?我信你能说动龙兴寺的都统,可这书馆一事,究竟是你一时兴起,随口瞎诌,还是真有此议?”
曹宗钰叹道:“我早有这个想法,本想与父亲商量,可他气头之上,什么也听不进去。”
“所谓淫祀,不过宗教之末流变种。你从教化入手,确是徐徐图之的长远之策。便以眼下而论,以书馆代淫祠,既能平民愤,又能助教化,实是两全其美之策。唯一需顾虑的,只是花费问题。偏偏这问题,对贵沙州富得流油的财库而言,恰恰不成其为问题。如此四角俱全的提议,我实在想不出,令尊有什么理由反对?”
“被你这么一润饰,我忽然觉得,日后面对父亲的雷霆之怒时,颇有些理直气壮的胆色了。”曹宗钰戏谑道。
安舒微笑:“那么,你不妨更大胆一点,更理直气壮一点,因为我实是觉得,你将来一定一定,会是非常出色的归义侯。”
任谁也听得出来,她语气中满是鼓励与信任。任谁也能看出,她的笑容真挚温暖。
然而曹宗钰凝视着她,笑意渐渐消失,唇角慢慢抿成一条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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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侯爷和夫人前来开窟的时候,也特地嘱咐小僧,为世子预留下位置。世子请看,侯爷并夫人小姐供奉的佛龛开在最顶层,旁边这崖壁便是留给世子的。只今为难的是大小姐。顶层崖壁现今并无多余地方,侯爷给世子预留的位置也仅供一室之用。这……怕是要委屈大小姐,在其他位置挑选地方了!”
说话的僧人是莫高窟的僧官,名唤灵应。年约四十多岁,面目清癯,身形消瘦,这时正微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在前方带路。
安舒抬眼望去,前方山壁上凿出无数洞窟,洞口挑出木头窟檐,描金画彩,层叠累积,又有栈道铺陈在洞窟之上,木板首尾相接,长约数十米,以供画工僧人等来往行走。
崖壁在最顶端,地势狭小,经年累月的雕凿之下,确实没有多余的空位。
她于此事,实无太大兴趣。这点倒不似曹宗钰。曹宗钰毕竟在敦煌长大,耳濡目染,虽无礼佛之心,却对开窟造像一事兴趣颇浓。
“既然没有空地,那便……”
她这作罢二字尚未出口,已被曹宗钰截住话头:“那便与我共奉一窟吧!“
灵应一怔,尚不及回话,已被曹宗钰问道:“大师精通佛法,经文有言,重罪之人亦能造佛影像,而获功德。我与大小姐同奉一窟,想来并无妨碍?“
“这个自然。“灵应虽是应了一声,终是觉得疑惑,迟疑道:“兄妹同窟供奉,虽无先例,倒也并无干犯。只是,大小姐若与世子同窟,则世子夫人绘像于何处,还请世子示下。”
“什么夫人?”曹宗钰一愣。
“侯爷曾跟小僧提及,世子约莫这一两年便会议亲,让画师留意,绘像时于世子身旁留足位置,以待来日。如今大小姐也供奉本窟的话,则人物排列,还请世子明示,小僧也好安排画师遵依执行。”
安舒插进来,在曹宗钰说出任何话之前,朝灵应微笑道:“大师莫听世子玩笑。我另择一处便是。”随手一指,“我看那里就挺好!”
灵应松了一口气,连忙赞道:“大小姐眼光甚好,选的地方,这个,这个,面朝河渠,背靠沙山,这个,高矮适中,大小合宜,十分的好。小僧这就安排下去。侯府的画像例来是由画匠都料亲自绘制。董都料这些时日不在城中,待他回来,小僧即刻着人报知侯府。”
“有劳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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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应离开之后,两人站在沙地上,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洞窟里不时有人进进出出,画工怀抱染料,僧人提了灯油,匆忙从他们身边经过,无不朝呆呆杵立的两人,投以好奇的目光。
安舒收拾心神,努力朝曹宗钰露出一个微笑:“我们难得来这里一次,你不打算带我四处看看,仔细观摩一番?此处风景,可是京城没有的奇观。”
曹宗钰侧首看了她良久,方缓缓点头,带着她一个一个洞窟看过去。二人虽非信徒,却都是博古通今之人,对佛教典故十分谙熟。壁画上所绘经变故事,无不可信手拈来,详加讨论。
只是两人此时都有些心不在焉,往往说得几句,便复又陷入沉默,只能静静看着画师描画染色。
日光从洞窟门斜照进来,石壁处于明暗之间,一部分画像明亮惹眼,画中人物似在光线下起舞;靠近洞窟深处的一部分却幽暗隐晦,看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