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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那一晚之后,葛大山神便给两人送来大小合适的崭新衣衫鞋袜,样式材料都是普通,不太起眼。之前两人的衣衫若此时再穿,简直比乞丐还不如。若是缝补,都不如做一件新衣来的省力些。
周正清却有些舍不得,执意缝补了自带的两件。毕竟这是离开小镇前,自己的锦忆姐送的,即便不是姑娘亲手所做,但留着好歹也是个念想儿。就这般扔了,周正清不太舍得,也不敢舍得。
葛大山神在周正清缝补时不小心插了句嘴:“破破烂烂,扔了便是”。惹得周正清老大的不痛快,大声骂道:“你懂个屁”。翻了个白眼,就像踩到了猫尾巴一样。葛大山神触了个霉头,暗叫倒霉,拍错了马屁。
将行囊放在和尚的竹箱,周正清一人背起。和尚正在与唐果小姑娘道别,小姑娘很舍不得,有些垂头丧气。这个从来不哭的小姑娘,两天里不知道为和尚掉了多少眼泪:“等我长大了,就去找你,你可要等我呀,不许再丢下我”。
和尚同样不舍,只是又能如何。要做的事,该做的事,和尚一件也不能放下,总得为了小唐果这样的孩子做些什么。和尚蹲下身,伸手揉了揉唐果的小脑袋:“大和尚答应你,我去前面找个地方,等你长大”。
将小白巡留下,与小姑娘作伴,至于食物问题,有这个山神照料,肯定不会给小姑娘一家填什么负担。小白巡似乎很有灵性,扯开嗓子嚎叫,好似明白这是送别。
和尚也是几经考虑,才决定留下小白巡,毕竟自己一行,随时可能遇到什么危险,饥饱可能都成问题,还是留下好些。
挥手作别,这次离开的动静不大,只是唐果小姑娘一家人在此而已。
葛大山神一路跟随,等再没人能看到,急忙施展神通,直接将两人送出自己所辖区域边界,因为沙篱山神府庭的几位大小神职官员到了。
葛大山神去也匆匆,将两人送出后,一个神通,便来到几位前来巡查身前,葛大山神那几位同僚也一同现身。手持竹杖,一身浅绿色装扮,腰悬金黄色葫芦的狼牙县土地。虎背熊腰,制式盔甲,手持巨斧,腰悬长剑的飞云山山神,盔甲在身,面部覆甲,看不出面容的女子,金章河水神,四位神明齐至。
葛大山神能迅速收到消息,也正是这几位同僚的杰作。
如今几人在某种程度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周正清的身份他们也只是猜测,却也不敢随意透露,省的被记住姓名,来日清算可就不太好了。再者说,如果真在此时送些人情,无论怎样,日后多少能沾点光儿不是。
这条船,这几位神明都下不去了,先前眼馋葛二楞子得到赏识,赌兴上来,都被葛大山神裹挟着,半推半就的上了贼船。
毕竟做戏要足,一个人怎么成事。
前来巡查的神职中,为首的是沙篱山神府庭司空,其余五位皆为司士。大明将境内山水土地神职分列八方管辖,沙篱山神府庭为西北主事。各级神职又设立五阶,分别为司徒、司马、司空、司士、司寇,层层划分,以方便管辖。葛大山神一众同样是司空阶。不过这种外放为一地山神司空其实不太值钱,大部分主管一地的山神都是司空职衔,而与在沙篱山神府庭的司空相比,则不值一提。
一般留在一方山神府庭的司空都被戏称为小司马。司马一职,大明朝廷总计四十个,每座山神府庭设立五个,司徒一职,总计八个,每座山神府庭只有一位。其余职衔,大致相当于各级小吏,更为精致的划分职能,作为协调沟通。大明疆域辽阔,远超其余几国。
这就使得竞争颇为激烈,可神职更换本就少见,多是被日游神巡查时抓到把柄革职,捣毁庙宇金身,烟消云散。近些年来,更是少见,毕竟在严酷刑罚之下,依旧将这般职位当做山大王一般滥用之人不会太多。
毕恭毕敬的将六位前来此地查探的沙篱山神府庭来人,迎接进入树圭峰山神府,敬上香茗,那位一身黑色制式服装的年轻司空这才开口:“先前传讯提及的那两个仙门弟子不在吗?”
葛大山神连忙开口:“我也想留下那两个看着还算不错的小辈,以便查探。可人家不太乐意,掏出朝廷配发的信物日月伞,以此拒绝了提议,咱们也没办法强留不是。我们几个也都商量一番,让那两个小辈一旦回山立即上报朝廷,此事被一口应下,这才任他离去。”
年轻司空所有所思,再次询问:“你确定是两人?”
这次不用葛大山神发话,那位金章河的女子水神便抢先,扯开嗓门:“我本不属于你沙篱山神府庭管辖,今日前来配合调查,是为朝廷消除隐患。一人两人还是看的清楚的,若是不信大可自行调查,还是捡重要的问吧”。显然是个暴烈性子。
年轻的黑衣司空有些头疼,怎么就给自己派了这么个差事,遇上女子神职不说,性子还不怎么好,自己的手段也震慑不住一位完全不受自己辖制的水神司空。
连忙嘿嘿一笑,端起茶盏,似是与众人赔罪。一口下肚才缓缓说到:“抱歉,我龚正一时糊涂了,请诸位各自说明情况,再带我们几个去查探究竟,我也好尽快回去交代”。
自称为龚正的司空心里也是忐忑,毕竟如此查探那位的消息,也算是僭越了。只是关心则乱,毕竟这里动静不小,一下子惊动四位山水土地神明,又有突然多出一片土地奇异景象,已经有了被猜疑的资本。
一人两人并不重要,自己先将手中事情办完,在想办法查探就是。
在四位同僚的陪伴下,这位自沙篱山神府庭赶来的龚正司空,将此地具体情况一一勘测查探,多出的地方山水几何,山之高低,水之深浅,蕴含灵力多寡,有没有各类矿脉,都是衡量价值的重中之重。
龚正有些唏嘘:“不得不说,那个自已在沙篱山神府庭便有所耳闻葛二愣子,真是捡到宝了,山水没什么奇绝险峻,但此处灵气不俗,更为重要的是,真的有一处矿藏,而且是极为珍贵的,铸造仙家钱币的矿藏。
储量不好说,但以气象来看,绝对不在少数,甚至让他这个与此地没什么关系,就只是前来查探的人来说,也莫名的有些兴奋。
一时间竟忘记了查探周正清与和尚的行踪,沉溺于欢喜之中无法自拔,连带着自己那五位下属司士也都不知疲倦,全力勘探。
这一沉浸其中,就是一天一夜。
当几人彻底勘探完毕,竟都有一种悲伤的感觉,这样一大笔财富,即便对于朝廷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账目。足够一个不小的宗门在此地开山立派,传承个三五百年不衰也非难事。
只是可惜,自己不过是小小神职,性命不由人。若是仙家,很有可能会不顾生死争夺一番。
自成神职伊始,便等同于尘世绝缘,不食人间五谷,以职位金身香火为生。大明针对一切超脱在凡人之上的存在,刑罚其实更为严苛。但在某一框架内,这些人也颇为自由。这些框架,也正是大明朝廷的根本。
谁也别高高在上,全都低下头来,多看几眼尘世之中。
龚正压下繁杂念头,与极为同样劳碌的同僚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