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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那人,着一身藏青色的锦袍,身材颀长,面貌堂堂,蓄着一把花白的胡子。他的身后,跟着一人,跑得哼哧哼哧的,正是先前在刑场监刑的王涵。
“处仲,你是要手足相残,杀掉自己的亲弟弟吗?”那人一边走,一边说,须臾之间,步履匆匆地走到近前。
他的话,如一盆冷水,当头泼洒下来,将那被怒火烧得理智全无的王敦,激得浑身一震。他悻悻地收回自己的长剑,不高兴地说道,“是他出言不逊,辱没自己的兄长。有他这样当弟弟的吗?”
“有你这样当哥哥的吗?”言罢,王斌伸手点住穴道,止住了颈间的流血。然后,对着清癯的长者,躬身施礼,“见过大堂兄。”
“玄郎,你回来了啊!”那老者将王斌扶起,一双睿智的双眼,深深地凝视着他。他的目光深沉,幽远,像是广袤的夜空,浩然而包容。
“回来了,还不如不回来。一回来,就违法乱纪,在刑场上杀了那么多兵士,还为周仪那个乱臣贼子穿衣收尸。他————他————还不如待在西边那个旮旯角落里,一辈子都不回来才好。”王敦狠狠地瞪了王斌一眼,眼中尽是嫌弃。
然后,他将目光投向那老者身后,恶狠狠地说道,“七郎,是你将大堂兄叫来的?”
王涵的身体不禁抖了三抖,他硬生生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苦哈哈地说道,“都是自己兄弟,何必喊打喊杀?”
王敦眼中冷气嗖嗖地直冒,“你别的本事没有,这和稀泥的本事,倒是渐长啊!”
面对着这样刀子似的目光,王涵头皮隐隐发麻。说实话,他心里实在畏惧这个位高权重的兄长,他讪讪地笑道,“三哥,你还是别夸我了!”
“夸你?”王敦冷哼一声。
“你无需嘲讽七哥,迁怒于他。”王斌乌黑幽亮的眼睛,转向王敦,“我一人做事一人当。那些被杀掉的兵士,他们该死,竟在押送途中,生生用刀戟将伯仁的脸,戳得如同蜂窝。”
似是想起了什么,王斌的脸上流露深深的怒意。
“伯仁,他死有余辜。你竟还为他出气?还在众目睽睽地之下为他穿衣收敛,你非要与我对着干吗?你还是不是王家的子孙?”王敦恼怒异常,他愤怒地盯着王斌,眼睛都要冒出火来。
“王家子孙?”王斌不禁哈哈大笑,“我看,你才不配为王家子孙。你犯上作乱,妄杀忠臣,你就不怕祸及满门吗?”
王敦脸上青筋暴露,牙巴骨咬得咯吱咯吱作响,面孔扭曲得几乎变形。
不好,这头狮子被彻底地惹怒了!
那老者心中大惊,面上却镇定异常,“十一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快,跪下向你兄长认错!”他一把拉住王斌的手臂,颇有些苦口婆心地劝诫道。
“我脚痛,下跪不了!再说,我何错之有?”王斌老大不痛快。
“脚痛?”王敦怒极反笑,“脚痛比头痛,哪一个更厉害?你就不怕头痛吗?”他阴沉沉的目光,像是最锋利的刀刃般,紧紧地盯着王斌颈项,似乎真得要将那里削掉。
“我宁可头痛,也不可脚痛!”王斌丝毫不甘示弱。
他的言下之意很是清楚明白:宁可脑袋掉了,也不会下跪求饶。
“你————”浓烈的杀意,在王敦眼中翻腾不已。他用手指着王斌,心中的念头像是疯草一般狂长:这般桀骜不驯的王十一郎,根本不是他可以掌控的,不如————
“好了,好了,不要再吵下去了。”那老者一把拽住王斌的胳膊,生拉硬拽地往前走,“走,走,走,我们去寿安堂,去瞧瞧你母亲去。她近日身体不适,已经卧床多日了。”
母亲!
这两个字,虽然说出来很轻,却如同晴天霹雳般,炸在那针尖对麦芒的俩人身上,震得两兄弟俱是一愣,脸上不自禁地流露出惭愧的表情。
如果老母亲知道————
俩人对视一眼,皆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