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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刘乔杉那声情并茂声泪俱下的陈述,昌顺的脸色渐渐地缓了下去。
当年,要不是王家不同意,她非得拼尽全力嫁给王四郎,哪里有眼前这贱人的事?虽然在她眼里,那王四郎,连给十一郎提鞋的资格都不配,但是嫁进王家,在十一郎心里埋下一个尖利的刺,时不时地刺他一下,恶心他一下,她心里还是极为乐意的。她已身在地狱,那就是死,她也要拖着他一起下地狱。
可是,他跑了,竟跑到西部二十载,她的这颗心啊,也在仇恨浸泡了二十载!好不容易等到这人的回归,他竟这样死了,这样便宜地死了!
想到这里,昌顺的心,腾腾地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她一脚踢向那刘乔杉的心窝之处,然后转过身子,蹬噔噔地冲到棺木之处。她伸出双手,使出吃奶的力气,死命地一推,棺盖移开,露出一张如刀剪尺裁般的俊逸面容。
或许是因为中了美人殇的缘故,或许是王家用了什么秘法,那躺在层层冰块上的王斌,他的面容竟像生时一般鲜活,仿佛只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十一郎,十一郎,”昌顺痴痴地看着,那双精心保养过的玉手,缓缓伸出,摸向棺中那人的脸。摸着摸着,她的脸上泪水成行,“十一郎啊,不想,我与你今生最近的距离,竟是在这个时候。”
刘乔杉歪倒着躺在地上,心口被踢中的地方,像是针刺一般,传来一阵一阵抽筋一般的痛意。她低低地咳嗽了几声,把手抚在胸口之中,眼睛却始终盯着那厢似是哭又似是笑的昌顺,她的嘴角不约咧出一抹报复的笑意。
求而不得的苦,她想,昌顺此刻一定是苦到骨子里去!
可是,下一刻,她的眼眸一缩,似是瞧见了极为惊恐之事!
只见那昌顺正死命地拉扯着棺木中的尸体,似乎要把那尸体从棺木中拖拽出来。她的脸上有一抹孤注一掷的疯狂,嘴里还喃喃地低语着,“十一郎,十一郎,我带你走,带你走。”
刘乔杉连滚带爬地扑上去,一把抱住了那有些癫狂的女子的臂膀,在她耳边大声地喊道,“昌顺,昌顺,你冷静些,冷静些!”
可是那女子却恍如未闻,只是拼尽所有的力气,死命地拉拽着棺木中那具尸体,脸上是癫狂之极的狂热。
啪!
刘乔杉咬咬牙,脸上带着一抹凌然,一个巴掌扇了过去。但是,当手掌落在那一向眼高于顶的脸上时,她的心里有一种扭曲之极的快感,但是她的脸上却是一种惊悚之极的惶恐,“昌顺,昌顺,你给我冷静下来!你信不信,今日你若将十一郎的尸首带了出去,明日,王家的怒火,会将归德侯府烧为一片平地。想想你的儿子,想想你的儿子!”
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和那如雷霆般暴喝的一番话,让那几乎歇斯底里的女人,有了片刻的怔愣和清醒。
啪!她反手一巴掌,将那近在咫尺的刘乔杉,给抽得一头栽倒在地上,“贱人,竟敢打我?”
头上有温热的液体,在缓缓流出。但是,刘乔杉却顾不得去拭擦,她急急地爬了起来,忍着心中的恨意,对着她微微一福,嘴里告罪道,“昌顺,请恕我刚才情急之下的冒犯之罪。可是,你真得不能将十一郎带走,否则,王家定不会善罢甘休,陛下那里更是不能息事宁人。到那时,归德侯府危亦啊!”
说完,她便死死地盯着那几乎处在奔溃边缘的女人,心中无比地后悔,为何要带这个疯女人来深夜祭拜十一郎?若是她真地就此带走十一郎的尸身,非但归德侯府大难临头,就是她刘乔杉估计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昌顺,你若真是报复十一郎,也不是没有办法。”她的眼眸一转,一条计谋在瞬间便生成。
那穿着黑色斗篷的昌顺,似是听到了这番话,她的眼珠梭转着,慢慢地落在她的脸上。同时,她的另一手缓缓地抽回,那具尸身,没有了外力的拉扯,徐徐地滑回到棺木之中。
见到自己的话好似起了作用,刘乔杉面上一喜,她兴奋地说道,“十一郎虽然死了,但他有一个女儿啊。不若让你的惜儿纳了她,然后再日日地折磨她,羞辱她,让她生不如死地活着。这样的话,我想,十一郎就算是死了,恐怕根本不得安宁,估计会气得从棺材里爬起来吧!”
她越说越兴奋,那红肿不堪的脸颊上,流露出一抹诡异的激动,似乎她真地看到了那个她所描述的场面一般。
昌顺略显呆滞的目光,渐渐地流露出一抹神往之色,好像真地将那刘乔杉的话听了进去。
下方,那俩人还在低低私语着,房梁上方的王琳琅,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地形容自己的心情。她的目光投射到下方,看着棺木中师傅歪躺着的身子,心中的痛楚,好似已经麻木了。不知怎地,她的心里,升起一抹浓浓的悲凉。
师傅死了!可是,他死了,好似也没有得到安宁!有人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死后的爵位,还有人心怀不善想要对他的徒儿下手!
师傅,难道这些你都料到了吗?否则你怎会在临死时交代,要我离开建康去找师祖,而不是留在王家?
底下那两个人好像已经讲完,看那双方满意的样子,似乎是打成了某种协议。王琳琅的眸光冷冷地往她们身上一扫,眸中是无尽的黑暗在翻滚。
待那俩人走后,她像是一只翩飞的白色蝴蝶般,从房梁上方飞落而下。她从外面打了一桶清水,提到那棺木之处,静静地站定。然后她微微一个用力,将那棺盖打开。她从袖囊里掏出一条锦帕,将那锦帕就着桶里的清水打湿,将师傅被那昌顺摸到的地方,细细地擦了又擦。然后又将他的身子,端端正正地在棺木中放好,这才盖上棺盖。
------题外话------
原来时光一直都在,只是我们,在不断地飞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