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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
杨延宗当天自皇城西的羁押大狱而出,花了一天时间,就镇住了群龙无首的左卫营,期间调整提拔,一点都不畏不掣肘,把陈条直接发往内阁,除了几个重要位置,其他人员很快有序下来,左卫营迅速井然起来。
……
四王府。
四王与世子季霖相对就座于外院大书房内,四王很快就得了消息,他不由道:“这姓杨的好生了得啊。”
这么快就稳住了左卫营,手腕能力皆一等一,还别说,这左卫都指挥使一职,最后还真很可能落在他手上。
四王沉吟片刻:“这般一来,我们争取的重点,恐怕放在右卫都指挥使会更好一些。”
这点季霖是没有异议的,他先前和夏先生几人谈过,夏先生也是这个意见。
四王往后靠在太师椅上,揉了揉额角,立即叫了人进来,吩咐几句,又道:“去把伯臣叫来。”
这次推上去角力左右卫都指挥使的人选,正是季元昊。
季霖等四王吩咐完毕,人都出去之后,季元昊还没来,他沉吟半晌,低声:“爹,我们这回真要把季伯臣推上去吗?”
季元昊,季霖的同龄人,这人的本事能耐一直是季霖所承认和忌惮的,无他,丛林法则出来的人,通常都是双刃剑,倘若握不住,很容易伤了手。
他年轻,自然更忌惮。
且据季霖所知,他爹对季元昊,一直也是既用且防的。
季霖有点不放心。
这一点,四王当然知道,他呼了口气:“可是,我们已经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季霖的顾忌,四王当然知道,四王比季霖要更了解他这位义子一些,但在季元昊和杨延宗的联手策动下,尤其前者,四王府这边目前是没有更合适的竞争人选的。
白白放过,更让人惋惜。
四王垂眸,他有一点没和儿子讨论过的,老皇帝的脸色他也仔细留意过,他敏锐猜测,老皇帝恐怕日子不多了,五年,三年,甚至两年。
最后的时刻到了,多年角逐,鹿死谁手,就看眼前。
在这等环境下,容不得他们束手束脚,于是四王考虑过后,最后还是决定把季元昊推出来。
——而且事有另一面,这么明显的机会,如果刻意不推季元昊,季元昊肯定不会不明白,这样反而没异心都会催生出异心来。
出于中中考量,四王府于是最后还是这么决定了。
四王缓缓道:“他一时半会还离不开四王府,他妻妾家小也在四王府内,短时间内,四王府还钳制得住他。”
“好了,就这么办吧。”
既然以下决断,就不要瞻前顾后了,四王道:“行了霖儿,你先回绥平一趟,把事都办好。”
“是!”
……
杨延宗出来后没多久,张伯骞一案就彻底有了定论。
他以雷霆之势回归左卫营,震慑住了很多很多的人,统共花了一天时间,除了理顺左卫营,他最后还成功煽动拉拢了张伯骞一名心腹裨将。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在不需要顶风冒险的时候,杨延宗从不打没把握的仗,早在南下泅江第一次和张伯骞确定了对方态度的时候,杨延宗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命人下船北返传令,悄悄调查张伯骞的家人以及大小心腹朋友。
没多久,找到了这个空子。
这名叫蔡袁伟的裨将,私德有亏,被杨延宗抓住把柄,家庭负担又重,作为顶梁柱的他,是绝对不能倒下去的。
早在上阳殿面圣之前,杨延宗就接触过此人了,这次他完好雷霆回归,这人心中天平难免倾斜。
杨延宗端坐在太师椅后,缓缓道:“张伯骞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官复原职的了,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这个男人斜倚在太师椅上,声音淡淡冷冷,双眸如鹰,锐利强悍,仅仅一个眼神,就昭示其如狼似虎的本性。
这人满头大汗,迟疑良久,最终一咬牙,拂袖“啪”一声跪地:“末将蔡袁伟,见过指挥使大人!!”
“好!”
杨延宗一笑,起身上前,扶起蔡袁伟,“好了,你去罢。”
“是!”
待对方应过,杨延宗抄起搁在案上的文书,迅速离开蔡袁伟的值房。
当天,童继恩和黄得卫联合组成的调查组终于找到了突破口,蔡袁伟承受不住心理压力,终于吐露了自己偶尔窥到的所见所闻。
老皇帝勃然大怒:“这该死的张伯骞!!”
在此之前,他心里一直更相信张伯骞是被人栽赃陷害的,但“哐当”一声天平倾斜。
现在他未必信全,但疑心一生,就去不掉了。
最终,老皇帝下旨,将张伯骞交由三司会审!
当天傍晚,皇帝圣旨,内阁最终下达由左卫副都指挥使杨延宗接任左卫都指挥使一职的右迁文书。
并令他立即整装整军,以最快速度赶赴皋边。
同时,角逐了多天的其余要职也因北戎大军汹汹犯边而提前落下帷幕,值得一提的是,右卫都指挥使一职,最终落在了季元昊头上。
他也是徐老将军点名的一员,因此也将快马赶往北边。
两人快马自各自营门而出,眼神一触,两人皆勾唇笑了一下。
第一次合作,非常愉快。
两人眼神一碰即分,旋即拨转马头,飞速而去。
……
不管是季元昊还是杨延宗,都先回绥平的一趟,青锋白隼等营是他的多年亲部,这次赴北,要整的军,头一个就是他们。
马蹄声沓沓,很快将阳都抛在身后,阿康阿照等人不禁长长吐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虽不算很长,但跌宕起伏,真的很让人精神紧绷疲累啊。
杨延宗也几分疲惫,他从上阳殿面圣前就一直高强度脑力体力工作,多劳少歇,在临时羁押大狱里就没真正睡过,始终保持着几分清醒,至于出来后,又一整天的强势整肃血腥镇压。
再加上之前追搜两个月,舟车劳顿刚刚回来,哪怕他精力极充沛承受力再强悍,在连续多天的惊涛骇浪的平息之后的此刻,也难免感觉很有些精疲神怠。
偏偏有些事情,让人听了更心累。
杨延宗活动了一下肩背,按了下眉心,问:“家里呢,这些时日,家中可好?”
被问到这个问题,阿康和阿照对视一眼,两人有点难以启齿。
杨延宗睁眼,皱眉:“怎么了?”
阿康吞吞吐吐,小声:“老夫人知悉了此事,大约是去年受了惊吓的缘故,惊慌不已,唯恐再次大祸临头,惶惶叫嚷离开,……”
杨延宗忍不住闭了闭眼,疲乏过度有些昏沉沉的额头一阵抽痛,他脸黑了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
阿康赶紧补充:“幸好有夫人,夫人镇住了,她下令谁也不许出宅子半步,老夫人未能成行的!”
……
杨延宗回到家中的时候,家里还闹着。
杨重婴闻讯后,前些天就赶往阳都去了。
颜氏去年实在是吃了大苦,被抄家流放过一次的她成了惊弓之鸟,好不容易病愈,就听闻了这个消息,当即大惊失色,命丫鬟婆子立马收拾了细软等物,这家里得暂时避一避风头啊!
她牢牢记住了萍姨娘敏姨娘就是这样避过流放的祸的。
后宅乱哄哄的,苏瓷很快就知道了,她火速赶到现场,颜氏的车正被亲兵拦住,阿正坚持不放行,被逼得急了,咬牙:“夫人有令,不许任何人进出!!”
把颜氏气了一个半死:“哪个夫人?你听苏氏的!就可以不听我的?!谁让苏氏在这家里发号施令的!!”
苏瓷来了,揉揉眉心,也不废话,直接命亲兵和丫鬟婆子将颜氏请回正院。
她一声令下,阿正等人应了一声立马执行,新来的婆子丫鬟们左右对视,也怯怯从众干了起来。
颜氏倒是有个心腹婆子,却不顶什么事。
颜氏连行李带车,很快被拖回正院了,这里头居然还有西大跨院的东西,苏瓷简直无语,挥挥手让人抬回去。
她这一连串的动作,简直是对颜氏尊严的挑衅,颜氏气得眼睛都红了,指着站在门槛外的苏瓷厉喝:“反了反了!苏氏你好大的胆子,我必要把你休回娘家不可!!”
休就休呗,苏瓷耸耸肩,也没太大所谓。
颜氏的高分贝刺得人耳朵痛,眼见她还在夹杂不清一心要出去避难,苏瓷也烦了:“此一时彼一时!!”
你是萍姨娘敏姨娘吗?!
这一茬是去年一茬吗?!
“大公子只是暂时羁押,还好好的,你这是跑什么跑,往哪儿跑!!”
“现在和去年能一样吗?”
这中敏感时刻,要是杨延宗家眷跑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绝对会雪上加霜给他大大拖一把后腿的。
所以必须稳,必须定,才能免他后顾之忧。
苏瓷把道理掰碎说了一遍,颜氏嘶喊才戛然而止,她面上将信将疑,苏瓷耸耸肩:“我总不会害了大公子吧?”
你不信我,总信信这个事实吧,现在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苏瓷深吸一口气:“大公子这些年并不容易,他也很辛苦,咱们帮不了他,也别给他添乱了,行吗?”
苏瓷说完,站了一会,忽觉身后有异,她回头望一眼,却恰好对上杨延宗一双锐利眼眸。
这双眼睛有些血丝,杨延宗回来有一会了,刚好听见最后两句。
他和苏瓷直直对视半晌,阳光下,她瓷白的脸颊还是那么小,一双熟悉的大眼睛映着日光显得又大又亮。
两人对视良久,他嗬地笑了一声,声音有些嘶哑:“原来,你也知道我不容易?”
苏瓷有些讶异,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闻言:“当然知道呀。”
他一直都是不容易的呀。
不管怎么如狼似虎,在刀刃上行走,在风口浪尖里保住身后人和一家平安,又哪里是容易的?
[作话有较重要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