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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帝亚兰的事业可以说是非常成功,她做事一板一眼,赏罚分明,对内处理公务干脆利落,对外发言得体,愣是让不到三流文明体量的白烛自治邦,在星际舞台上打出了大国风范。
但对于自己的个人生活,帝亚兰这方面不能说是毫无建树,至少也可以说是一贫如洗。
从政十七年来,除了跟提拔看重她的利奥兹·多米内特大统领有那么点绯闻之外,她的几乎没有传出任何关系亲昵的存在,不论是多优秀的贵公子、学阀子弟、寡头少爷、殖民地总督找到帝亚兰,她都回以统一的口吻:谢谢,干不了,再见。
除了匮乏的感情生活外,帝亚兰的社交关系也仅限于公事公办的态度,也许是因为作为长生种特有的淡漠,帝亚兰几乎不会主动跟任何人社交。
当然,也有人传出谣言:帝亚兰实际上是利奥兹的秘密女友,理由是两人是同一所大学毕业,同系同班同学不说,还是同一届的本科生,但利奥兹总统很早就涉足社会,开始大办实业,而帝亚兰则去水晶之塔的高级学府深造留学。
这样的经历,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男子打工供女友读研考学’的剧情,这在生活中太过常见,以至于人们下意识把利奥兹代入到那个供养者的身份上,甚至期待起这样的故事能有所结尾。
就结果来看,人们的想法大概是完成了一半:时隔五年后,利奥兹和帝亚兰就重新相遇了,不过这一次是以上下级,雇主和助理,随后又进一步成为政治伙伴和国家首脑,也许是为了避嫌,两者并没有继续下一步发展的打算。
至少,在普通人看来,情况是这样的。
帝亚兰并不认为民众这样八卦是什么怪事,毕竟这颗星球上,她几乎可以说是最优秀的女性,如果其他人她都看不上,那么能够入她眼的,显然是只有利奥兹阁下了。
‘利奥兹……’
帝亚兰轻轻拨弄着相框,望着里面俊美无暇,超乎性别和种族概念的美人。
该怎么说才好?
即便是她这样情感淡漠的长生种,要说面对利奥兹没有任何反应,那纯属是骗人的。她很早就意识到利奥兹的魅力,近乎是一种魔法,就算不能捕捉到他的美,也会被气质所吸引,就算不在乎外表,也会被言语之间自然流露的情绪所感染。
没有人会不喜欢利奥兹,若是意志力弱的人,就算是利奥兹想杀自己,也会原谅他吧。
就算是自己也——
啪嗒。
帝亚兰搁置下钢笔,叹了口气。
‘我在想什么?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
不论是出于任何理由,自己都不应该在上班时间分神。
自从帝邦爆出【社会】袭击后,叙事文明暂且搁置下来过去的矛盾,开始团结合作,而集团不知为何,更是开始向自治邦大开绿灯,又是结盟又是援助建设,俨然是把自己方面当做盟友看待。
白烛自治邦的发展速度一日千里,一度出现了官僚不够用的情况,偏偏很多事情并不是光靠人工智能就能解决的,作为政府领导,大量的任务都积压在了帝亚兰的身上。
日复一日枯燥的工作,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折磨,帝亚兰也不例外。
说来可笑,当初利奥兹还是总统的时候,明明是个甩手掌柜,但反而不需要怎么做事情,很多时候利奥兹往那里一站,总统先生照本宣科念几句套话,事情就解决了。
起初他们以为是因为【主宰】道途的缘故,然后他们试着招募一些魅力超凡的突变者。
招募了七个,三个干到一半辞职了,两个觉得生活无聊,辞职去瓦尔基里当恐怖分子,一个润到叙事文明了,还有一个倒是没出啥问题,就是私生活有点混乱,才二十六岁,女朋友就已经超过三位数,后来干脆不上班了。
现在来看,利奥兹总统阁下已经不是天赋异禀了,在【主宰】道途里,他正常的有点不正常,一度让人怀疑他其实是一个【精艺】道途的登神者。
‘看来,我今天是特别疲惫了,竟然会开始关注起自己的私人事情……’
帝亚兰迅速处理掉手头的事情,把文件录入归档,宣告下班。
今天似乎有点过于疲惫,她决定去久违地放松一下。
十分钟后,帝亚兰从传送门中踏出脚步,她释放幻化术,将自己化身为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没有带上任何助理和保镖,登山迈林,进入昔日的遗迹大厅。
虽然起初,这里是被玩家们改造成了村镇中心,但现在已经伴随着中心迁移到首都,再度迎来废弃,帝亚兰入目所见的,只有一些桌椅板凳,和各类‘今日任务’、‘村民委托’等告示记录着昔日降临者们的生活痕迹。
‘这些降临者最近活跃了很多,在瓦尔基里打出了很大的名声,和以前那些随手就能碾碎的脆皮完全不同。’
她对玩家的了解并不多,何况帝亚兰的目标并不在于此。
她绕过村镇中心,入目可以看到一片废弃的田园民居,曾经似乎有女人在这里生活、种菜、裁剪衣物,周围还写着一些霜镀语的标签,用来标记各种食材和药物。
看得出来,这里的女人曾经很想好好过日子。
利奥兹说过,这是他带着降临者第一次来到白烛星的地方,或许那时候也有人想跟利奥兹安分平静地生活下去。
‘真好,这样的事情我都不敢想象。’
她低着头,绕开田园,向着遗迹深处的某个坑洞中走去,连续走了几十米,一道弥漫的药物气息被嗅觉系统捕获,帝亚兰扫了一眼一旁的石碑,喃喃道:
“这么多年了,居然从来没有改变过。”
石碑上面赫然写着:
“后来者,不论你出于何种缘由,能够抵达这里,就证明你有了探索未知前路的勇气。”
“未来是一片不见底部的深渊,但所有的希望也都寄存于其中。我不知道该用何等语言去言明这种感受……但请相信我,作为一个光荣的背叛者,我永远站在良知和正义这一边。”
“后来者,大门之后,关押着一头被尘封已久的怪物,我利用了一些禁忌的技术,将她从混沌中创造出来。如果这世界上有哪个人是我对不起的,那一定就是那孩子了。”
“我为你们准备了一系列试炼,如果你们成功通过了试炼,就能够用真心唤醒她,帮助你们披荆斩棘,克服万难。”
“星渊之子啊,请务必消灭所有的【社会】,让一切安宁,重回人间。”
“【隐秘社会】十三议员——【医生】莱渥卢申·多科特(原名:艾德尔·金),长眠于此。”
“立碑者——原【隐秘社会】陪审团:艾尔利亚;公民:薇尔微。”
帝亚兰低下头,单膝跪在石碑前,紧紧握住胸口的吊坠,里面开始重复播报起铭刻在灵魂的声音:
………………
帝亚兰,我很抱歉,我给了你最好的资质,至上的血脉,却不经你同意,把残酷的使命压在了你一个孩子的身上,你本该享受的是纸醉金迷,奢侈享乐的人生。
但我要把你变成一个战士,一个孤独清冷的圣教军,你要怀着崇高的理念,与此世间最严重的暴徒——【隐秘社会】抗争到底。
我要夺走你的情感和热爱,用钢铁和火焰武装你的心智。
我要改造你的皮肉和血骨,让魔法和暴力点缀你的妆容。
我要消灭你的人格和思想,以复仇和战斗充盈你的人生。
你是崇高的牺牲品,代天下之人为之牺牲奉献,没有你的毁灭,哪有宇宙的存活。
我平生并未伤害过任何人,所拯救生命无数,可唯独你,我最爱的孩子,如果可以替代,我多么愿意替你走入地狱。
但我已无力回天,我所能做的,便是在我死前,祝愿你早日完成这份使命。
……………………
“——完成,我的使命。”
【医生】艾德尔·金,也是自己的创造者,如同父亲一般的人物,在留下来这句话后,很快就撒手人寰了。
实际上也没什么可悲哀的,她的泪腺从一开始就被移除了。
只是看着父亲的身躯一点点腐烂,自己却无能为力,任由以太的鲜血浸泡、挣扎、枯竭,这一过程成为了儿时的她心中的梦魇。
但很快,艾德尔植入体内的机制就已经生效。
大概是感受到了心中的悲哀和恐惧,她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扑在那银白的以太之间,大肆张开口,吞饮着父亲的血。
突然间,她就不再害怕,不会恐慌了。
如同父亲一样的艾德尔,就这么死了,其实也没有死,因为他的以太还在自己的体内流淌。
正是这以太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
【隐秘不灭,何以家为?】
‘是啊,我的使命,还没有结束。’
哀悼结束,她加快脚步,推开虚掩的石板门,正式进入到充斥着药品和腐败气息的实验室中。
‘我是不应该拥有快乐和幸福的人。’
她走到熟悉的实验台前,拂去上面的灰尘,轻轻敲了敲,触发机关,从暗格子里取出一份银白的液体。
‘因为我的存在,是为了彻底终结这一切罪恶的源头而存在。’
如果利奥兹或者亚雯在场,会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将他们转化为隐秘的魔药,世界上最致命的剧毒物质——以太合剂。
普通人只要闻一下,就会神经猝死,没有地球血统的人,甚至会迅速枯萎碳化,不论如何,这都是不能触碰的剧毒。
‘我记得,这是薇尔利亚姑姑留下的,属于【探险家】的以太之血,应该能够给我带来些许慰藉。’
帝亚兰如同拧开饮料瓶盖一样,轻松地将其拧开,任由剧毒的以太逸散,她并没有闪躲或者遮掩口鼻。
相反,她抬起了装满合剂的瓶子,仰头灌了下去。
咕噜咕噜……
帝亚兰松开手。
当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