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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天球已经逐渐不再关注这些人种,转而开始关注那些原本被它忽视的从较早谱系中分化出来的小型动物。
黑球刚刚通过申请再度进入这个空间时,它还没行动,就听到了一声强有力的休止音。
天球正在观察一种新的动物。那是在被净化的海水底部一种正在蠕动的软体生灵。
它不是从李明都的一滴血中发现的,而是从它的一滴血中变化而来的。它的进化链条大概是这样的:
智人科(李明都)→南方古猿亚科→原始食虫目→无颔盲鳗纲→原生动物纤毛亚门→管口目。在它的身上完成了正常历史中不可出现的巨大回旋。它先是从人类退化到原生动物,再从原生动物重新进化。
已经很接近了。
天球想:
但还不是。
天球回转过来,休止音从黑球的耳边消失了。它得以靠近了这颗血色星球见到了上面兴起又毁灭的废墟,但它见不到的是隐藏在柔软地层底下海洋的管口目的存在。
它忽然说:
“天球我最近在想,如果你继续这样含有星簇物质,你会不会也会发生超簇失调分裂综合症候群。”
宇宙照旧杳杳静默,好一会儿,忽然一声响起,黑球的表面像是被弹奏的琴弦,音符汇聚为一句简单的语。
你好像比其他人更清楚超簇失调是什么。
“我是看到‘渊’后才想明白的。在看到‘渊’后,我还想明白的一件事是——”
它冷冷地说道:
“你欺骗了我,也欺骗了所有尝试协助的球体。”
何以见得?
黑球继续说:
“‘渊’不是来自过去的东西,是不是?”
如果它不是来自过去的东西,那它是什么?
在黑球听来,天球的回复实在是漫不经心。但它更知道在天球面前,没有任何一个球体有能耐恼怒。
它也是其中一个庸人。
究其所能,也只能冷冰冰地说道:
“答案不是很简单吗?哪怕是原始人都知道。”
真空光速以下的物体是按照正常的时间曲线进行前进的。
越是接近真空光速,时空曲线就越是弯曲,至于达到了真空光速的物体,在黑球记忆所有的年代,人们都宣称这个物体扭曲了时间曲线,以致于自己的时间犹如暂停。
至于“真快子”,光速以上的物体——
在过去不曾出现,至于现在,也只是偶然出现了一个证据。
可是到了如今,天球又凭什么能够否定——
“它不是向着无限扩张的前方,也不是永恒停止的一瞬,完全逆转了自己的运动方向,它是向着后方的,是向着时间肇始的开端,它是朝着过去飞驰的,来自未来的物!”
天球说。
从现象看,确有如此的可能。
一个简单的肯定让黑球怒不可遏。
可它想要说些什么,但天球却在移动。
那东西说。
事态连向了另一个事态。这种箭头被人们叫做时间。
人们只能看到自己所活着的世界的箭头,他们只能看到他们所身处的时间。
然而在这时间之外,仍另有时间。
否则,“渊”的内部所遵循的时间又是何物?
那是另一条时间的曲线。
“可您就难道尽晓宇宙的奥秘吗?我还记得您曾经说过您只相信宇宙的现象,相信无数现象的客观,却绝不相信任何现象背后能存在一个真正的统摄一切的规律。”
黑球环顾四周的黑暗,像是在对着天大声说话:
“如今我们走在时间的羊肠小道上,前方是膨胀的宇宙的尸体,只有后方才是璀璨的火焰。生命在璀璨的火焰中可以看到自己,如今我们依旧在被身后的余火照亮,而前方膨胀的黑暗中,伸出手,却见不到一根指头。”
天球久久没有回复,黑球感知到天球似乎正在移动自己。外壳空间与内壳空间都不存在于此,移动的是稳定的装置。
“你要去哪里?”
能够停止“渊”的运行并不容易,难道你不想看看里面是什么吗?
天球显然不再准备谈论这个话题,黑球顿了好久。身后遥遥传来一点若有若无的吸引力,通路已经被打开了。
它又想起了过去被天球捕获的自己出生的那艘飞船。它经常在想那艘飞船到底是为什么而发射的,又是为什么天球非要捕获它不可的。
黑球深深地叹了口气。
“走吧。”
空间的曲率发生了变化,整个天球都在某种巨大引力源的身侧飞驰。
“看看那里面到底是什么。”
它转过身,便穿过了无形的小径,周围的黑暗被从遥远地方射来的光线照亮。那穿过天际的裂罅,如今七歪八扭,已不复原先优美的弧度。
再靠近些,整个广阔的外壳空间就已经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紫蓝色的火焰天空是光幕里潜藏背景的,炎炎的热量像是穿透了空间。
一个球体看到了黑球的回归,它说:
“天球要行动了。”
横截面的裂罅中,红球最先映入了黑球的眼帘。直到这时,它才发现红球连接了弦,而弦上还分出了一条特别的无形的线,这条线连上的人,它熟悉得紧。
“李……明都。”
无知觉的人还在银球的身旁眺望崩溃的黑墙。
而代表天球的黑色方块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它以不定型可以直接听见的信息素混杂着电脉冲说:
“现在,我又需要你了。”
他僵硬地回头,但看到倒映在他视野中的方块时,却像是轻松的往常,爽快地笑了:
“好啊,那你能帮我些什么吗?”
那时,不定型学着人类闪了闪眼睛,最后也只是蠕动了自己身体表面那感光细胞构成的短须。蓝球的表面闪过的一缕白光,引起了他身旁银球的注意。从这瞬间的反射中,银球意识到了一样事物的到临。
它小心翼翼地往后看,却也只看到了黑球。
黑球同样惊惶不解地目视前方,它也就知道了一切。
在李明都的时间中,他的内心并不像外表那样镇定。
因为他不确定,天球对他的需要是否会超出天球对他的忍耐。
他重复道:
“上一次,你让我帮了你,可是我不仅什么都没得到,还遭遇到很多危险。这一次,你总得先说清楚会发生什么,还得准备点报酬吧。能量的转化是守恒的,帮助与被帮助也应该是守恒的。这样,宇宙才能长久,不是吗?”
“确实。礼尚往来,是符合宇宙运行的道理的。”
天球仅仅倒映在他的视野里,只有这一片空间被注入了这一样信息。
“那我也帮你一点吧。”
在这陌生的宇宙里,李明都再次屏住了自己的呼吸。那时候,火焰从黑墙的尽头飞出,划过了天球的边缘。从黑墙的体内透出的光线照亮了半个蔚蓝的天空。跃动的光焰在墙上像是天地自由的精灵在舞蹈的影子。
天球继续说:
“我会帮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