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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来或许我真的忘了初心,忘了我是为什么而做官,我虽贪名却从未因此而做出任何损害家国利益的事,我自认无愧于我效忠的朝廷和君王。”江鹤仍旧挺直腰板义正言辞地说道。
“错了。”小菜突然道。
月桉和江鹤齐齐看向小菜,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这么生气。
“我不知道你是否有于愧什么朝廷,什么君王。不过你一定愧于你身边围绕的十人。”指着江鹤身侧说道,仿佛江鹤身侧真的隐身着什么人。
江鹤不悦,“你是何人?”
月桉拉着小菜拽到自己身后,“与你无关。”
小菜被月桉掩在身后,声音却不因此而减弱,重复道:“你有愧!”“十条人命!”
江鹤震惊她怎么会知道?瞥了一眼月桉,难道是他告诉这名女子的?
小菜:“他们一直在你身边,从未离去。真相一日不公之于众,直到你死前他们都会是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江鹤:“胡言乱语。”他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自然不会相信小菜的话。
小菜神色黯了黯,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分明是死于你之手,一直被迫留在你身边,却不做任何伤害你的行为,你也没有因此而霉运缠身。”
“你应该倒霉的,应该横死的。”
江鹤的神情明显隐忍,若不是月桉在,此时他一定已经暴怒。他不怕被人咒,不怕被人陷害侮辱,女子口中的十个人触及了他的底线。
月桉双手轻搭在小菜肩头,垂眸看着她,柔声询问,“你真的看到他身边的十个人了?”
小菜仰起头与月桉眼神对视,点头,“嗯。看到了。”
月桉转身对江鹤说:“她不会骗我。”
江鹤蹙眉,心想:难道这女子真有特殊本事,倘若不然堂堂月弦国太子殿下不至于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欺骗自己,况且他既然说了萧今和月皇都不会追究那件事,那他就没有这么做的必要。想到这里不由地浑身一颤栗,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月桉看出江鹤所想,对小菜说:“你将你看到的那十个人是何模样一一描绘出来,可以吗?”
小菜定定地望着江鹤身侧,良久后点头,“好。”
“五个孩子,三个略大,两个略小;四个男孩,一个女孩,女孩最小。最大的约莫十一二岁,最小的约莫……三五岁。哦…对了,三个大的当中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
江鹤眉头紧锁,神色已经黑沉到极点。
小菜没有停下,继续道:“五个大人中有两个年过花甲,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该怎么更准确地形容。
“还有一个女人,她应该不到三十岁,不过看起来很苍老,像是和你岁数相当。”指着江鹤道。
“还有一个瘸腿的男人,他大概……”
“够了!”江鹤打断小菜的话,怒吼道。那个年龄最大的孩子是他的儿子,那个年龄最小的女孩是他的女儿,年过花甲的夫妇是他的父母,那个看起来很苍老的女人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确实不到三十岁,也确实看起来很苍老。
他的妻子怎么会不苍老呢,那个傻女人从来都是自己照料家里,不论是他还在寒窗苦读时,还是风光做官时,他的妻子一次也没有因为家里的琐事打扰过他。无米之槛她来迈,照料老人她来做,教育孩子她来做,这么多年来她是他妻子,也活成了他的仆人。
江鹤双眼通红,眼中布满蛛网般细密的血丝,泪水在眼眶里固执地不肯落下。
他咬紧牙关,问出了那句他害怕的话,“你真的能看到?”
小菜抬眼看着江鹤,眸中尽是冰冷和漠然,“是。”
江鹤闭眼,泪水终究落下。
“他们……真的一直都在?”
小菜:“是。”
江鹤心中犹如万山在霎那间轰然倒塌,他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仿佛力竭,只剩下一口气吊着才不至于死掉。他的脑中空空一片,一时竟没有半点主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我要怎么做?”
小菜走上前,垂眸睨着瘫坐在椅子上的江鹤,冷冷道:“死,或是将真相昭告天下。”
江鹤乞求般说道:“你能让他们见我吗?”
小菜:“凭什么?”
只见江鹤从椅子上起身,然后“噗通”一声重重跪到小菜身前,“求你。”
小菜没有看江鹤,反而望着他身侧空寂之处,神色动容,终于张口,“好。”
这时月桉突然拽着小菜胳膊,神色紧张道:“不行!”
小菜苦涩笑道:“我也有母亲,我只要望着全天下独属于母亲的那双慈爱而温柔的眼睛,我都会忍不住想起我的母亲。我不是因为他才同意的,而是因为那个母亲。”
月桉紧紧抓着小菜的手,并没有因此而松开,反而握得更紧,“我记得你上次说过不用割手放血也可以了,对吗?”
小菜摇头,“这次不行,他们亡故时间太长了,得以血引渡。”
月桉:“我不愿看到你受伤,一定要你的血吗?用我的可以吗?”
小菜笑笑,“不可以,得是我的。”说罢,从桌上抄起一个茶杯用力摔下,而后蹲下身捡起瓷片…
“用这个吧。”
小菜抬头,只见云淡烟手中拿着一把精致的匕首递向自己,神情不悦。
小菜接过匕首,起身道:“谢谢”。
云淡烟看也不看小菜,背过身离开,嘴里嘟囔着:“也不知道关她什么事,真是多管闲事。”
匕首两面开刃,寒光森森,看上去锋利无比,小菜握着刀的手没有半点犹豫,迅速在手心割上长长的一道刀口。
酉时,暮色降临碧空渐暗。
小菜手心的血宛如红色的丝绸,源源不断地从手心抽出,顺着地板缓缓延绵。
月桉望着小菜流血的手,心中隐隐作痛,他不该带她来的,这本就与她无关,算上这一次她已经是第三次为自己割血招魂了;而自己又为她做了什么呢?一根红色发带,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