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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从这一日中午便开始落雨,雨还下得不小,等到了午后申时初的散学时分,庄岩便穿着油布雨衣来接韩宓。
戴如玫见他虽然才满十四岁,却已是身长玉立的模样儿,他隔窗站在外面雨地里,身上的油布雨衣再怎么肥大不堪,雨丝再怎么细密如牛毛,也掩饰不住他一身的英气,心头难免酸涩得很。
可她又能怪谁?
是该怪她父母当年就不该将她带到父亲的任上去,是父母毁了她能和庄岩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机会;还是该怪温靖侯夫人袁氏有眼无珠,放着她这个出身比韩宓好上几分的女孩儿不看重,却偏要选了韩宓?
她当然谁都不能怪,若真是要找一个人来怪罪,也只能是韩宓不是别人。
论说她年纪也不算小了,这二年也和母亲、和家中的堂姐妹们学了些手段,若是她愿意,她也能随时叫韩宓身败名裂。
可她又不敢,单只看这一年来庄岩与庄家那对姐妹对韩宓的无微不至,再看温靖侯夫人对韩宓的喜爱,她就抵死都不敢。
只因她心里清楚得很,一旦韩宓被她毁了,她的下场绝不会比韩宓更好……
她就忍不住瞟了韩宓一眼又一眼,很想立时三刻就从对方身上找出些比自己更强的地方来,只有这样,才能聊以慰藉自己那颗酸涩的心。
韩宓既是已经瞧见庄岩来了,又怎么会停留太久、任凭戴如玫如此不遮掩的打量?
等她收拾罢文具又将书包背好,抬头就正对上戴如玫那晦涩的目光,还有赵明美那已经酸歪了的脸蛋儿,那虎视眈眈只恨不得扑上来咬她一口的神色。
只是也不知是她中午时分给两人挖了坑,令两人还对她有所忌惮,还是庄岩就站在外头,也算是给她撑了腰,见她抬起头望了过来,那两人便不约而同扭开了脸。
韩宓就笑眯眯的跟众人道了别,又对段思羽和宋千红指了指汀兰馆外面的小路:“我瞧着段大哥和宋二哥也来了呢,不如我们一起出门吧?”
就在半刻钟之前,庄媛和庄婷那边已经有后宅的婆子迎来,刚举着伞浩浩荡荡的送两人回去了。
等韩宓与段思羽、宋千红也一同出了汀兰馆,这学馆里也便只剩下戴如玫和赵明美孤单单的两个人。
说来这也是韩宓虽然心知那两人都对庄岩有遐思,打她重生回来后,却也没对这两人做些什么的缘故之一了。
那便是她心中也明白,别看戴如玫出身比她高,赵明美更有个姑母在宫中做贵妃,可这两个女孩儿……不过都是家中的棋子,若说疼爱,不管是戴家还是赵家,却没有一个是真心疼爱女儿的人家。
否则今天这雨下得这么大,那两人怎么就没人来接,哪怕来个婆子也好啊。
韩宓就义无反顾的来到庄岩亲手撑开的伞下,连回头都不曾回头。
待两人一起来到她的马车前,她就惊讶的发现,连她的马车都被庄岩事先吩咐了,车顶上已经苫好了油布,她的车夫竟也穿了一件与庄岩身上一模一样的雨衣。
她上车坐定后便对他弯眉笑了:“岩哥哥这是要给我做管家婆子么?”
“这马车早就刷过十来遍桐油了,又不是不够防水,如今又多苫了一层油布,岩哥哥就不怕人笑话我矫情?”
庄岩也忍不住笑起来:“管家就管家,作甚非得给我加上婆子两个字!”
“至于说我怕不怕旁人笑话你,我倒看谁敢!”
可惜外面依然下着雨,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青芽便不能回避到车厢外头去,两人也就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直笑个不停,却不敢再像以前一样拉拉小手了。
这般直到马车快到韩家了,韩宓才终于忍不住将宋千红要帮她的话悄声讲了。
她本以为庄岩或许会怪她自作主张,毕竟多一个人知晓她要对付孙氏,就多一分走露风声的可能。
而她虽然百般信任宋千红,那却是她前世积累的经验,庄岩到底从没与宋千红打过交道,若是他不愿意将宋家牵扯进来,她还真不知该如何说服他呢。
怎知庄岩却是啪的一拍手:“我倒听着宋四儿这话说的对,既是宋太太的庄子上恰好有个刚死的妇人,何不趁此机会叫那孙寡妇蜡烛两头烧!”
说来他再如何愿意帮韩宓,甚至使出浑身解数也不惜力,他能用的人手终归有限,毕竟他如今只顶着个世子虚名儿。
而他手里虽然也有一小队暗卫,那还是父亲在今年过完年后给他的,这样的人手也不能拿来做那杀鸡刀不是?
那么此时若是多一个宋家帮手,叫那孙寡妇失了名声岂不是眨眼间的事儿!
也就是庄岩口中这个“宋四儿”的称呼,就令韩宓想起宋千红的二哥本也是庄岩自幼的玩伴,那么即便庄岩与宋千红不熟,对宋家的家风也是门儿清。
单只说方才散学时分,若不是段家世子、宋家二少爷都与庄岩交好,那两人又怎么敢去汀兰馆门口接人?
她就知道是自己白白担心了一回,也就含笑对庄岩点头道,既然岩哥哥你也说好,我明儿可就这么给千红姐姐回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