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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德的电话终于开始响了。
现代社会，个人隐私已经是一种奢侈品了。
手机号码这种东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拿到。
同学的，朋友的，亲戚的，不认识的……手机迅速发烫。
当消息散播开来的时候，康德身处异界，已经有许多人锲而不舍地拨打他的号码，虽然只能得到“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可现在，电话拨通中的电子音简直是天籁，这意味着取得联系已经成为了可能。
同学亲友渴望满足好奇心，取得吹嘘的谈资，媒体记者们想要搞个大新闻，还有很多不怀好意、别有所图的，渴望从这个超级大热点中获得利益。
经纪公司，影视公司，运营公司……互联网时代所孵化的鬣狗们嗅到了美味佳肴的香味，流着涎水，试图成为第一个抢到肉的人。
不用接电话，也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
签约吧。
把你包装成超级网红。
你可以做武打明星。
帮你出大名、赚大钱。
这种事情，康德在网上见的多了。
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偶然间在网络上得享大名，恶心的鬣狗们就会闻风而至，长得像马云的小孩子，中了支付宝大奖的普通职员，因垃圾分类和博学谈吐一夜走红的流浪者，流量乞丐和下贱小丑们围绕在他们身边，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行径，简直是这个时代最荒谬最讽刺的图景。
他干脆将手机扔到一边，甚至懒得去窗前看一眼，他知道此时多半有长枪短炮对准了自家的所有窗户，要是给拍到了，那事儿就大了。
互联网时代没有秘密，康德的手机号是这样，他父母的情况，家庭的住址，在疯狂的娱乐者和鬣狗们的穷追不舍下，也同样是这样。
这会儿听小满说起来，才知道已经有不少拿着手机或者自拍杆的憨逼以及憨逼团队们在小区周围游荡，做直播，拍短视频。
有些人还试图混进小区，有的几乎已经成功了，他们成功地抵达康德家那栋楼的楼下，幸亏这小区算是高档，物业也算得力，很有先见之明地安排了两个保安在楼下执勤，小区内的派出所办事处也在外面竖起了牌子，加上楼下门禁的筛选，总算没让一些傻【哔——】来到康德家门口敲门搞直播。
这才是信息全面发酵的第一天。
再过一两天，全国的憨逼和流量乞丐们都会来到这里。
“得搬家了。”康德说道，“得，我爸妈这一两个月内还是别回来了。”
幸好热度终究会降低，互联网健忘，人们会追逐下一个热点，吃不着肉的秃鹫们也不会永远盘旋下去。
王咏志心情不错，首先康德平安回来，其次与国家达成了一定的共识，再次，看到这小子吃瘪，他也有点暗爽的。
他笑着举起了手机：“看，已经有第三个人宣布要挑战你了。”
这次的热度真的是全球性的大事件，包含了吸引吃瓜群众的一切要素，孤胆英雄，拯救亲人，戏剧性，传奇性，只能在好莱坞大片和小说中发生的桥段居然在现实中上演，闲得无聊的各国网民自然要狂欢的。
讨论度最高的，当然是那三段视频。
以及康德在那三段视频中展现出的极为可怖的身体素质。
单手开大狙，飚射甩尾躲火箭弹，甚至在疾驰的两车间弹跳，国内外的专家和键盘侠们吵成一团，虽说这些犹如电影特技般的动作被证明是可以由人类做出来的——但那只是理论上如此，普通人想要完成这样的壮举，得有逼近人类极限的身体素质、神经反射能力和控制力。
以及超凡的勇气。
所以……
“这下完全解释不清楚了”、“战忽局重大工作失误”、“好不容易让老外相信并不是每个中国人都会功夫”之类之类的，中文互联网世界的狂欢。
包括对康德本身的猜测。
“这哥们不会是那种古武世家吧。”
“这绝对有军队背景。”
“是不是国家秘密培养的超级战士。”
“都是我们阿共仔的阴谋啦。”
诸如此类，狗头齐飞。
不知不觉间，康德已经拥有了武术高手的人设。
而众所周知，历史悠久的中国武术到了当今这个互联网时代，已经处于群嘲的境地，所谓修为深厚、讲究武德的大师们在擂台、镜头和互联网的放大下，被揍得鼻青脸肿、不堪一击，脸皮薄的闭门装死，脸皮厚的反以为荣，甚至彻底舍了面皮，各种自我炒作。
毕竟是娱乐至死的时代，被黑不可怕，丢人也不可怕，没关注没热度才是最可怕的，毕竟有热度就有钱赚。
当下就有网友跑到那一个个“大师”的微博底下留言嘲讽，蹭热度的叼毛一如既往地主动跳出，有点评康德武学门派的，有说康德不堪一击的，有向康德下战书的，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跳出来的狗玩意儿，一点羞耻心都没了。
在王咏志的手机里，短视频播放着一个精瘦精瘦的傻哔赤着上半身带着俩拳套对着镜头瞎逼逼，连比划带挑衅，只是面容呆板，台词僵硬。
二流子一个。
妈的，这么瘦还好意思说习武之人，民国的武术家们别的不说，看照片就知道能打，一个个虎背熊腰、膀大腰圆，目测二百斤往上走，长袍都撑得跟紧身衣似的，你个干巴巴的瘦猴儿还说自己能四两拨千斤，拨你妈呢。
王叔叔问道：“感想如何？”
康德叹息道：“互联网拉近了人与傻【哔——】之间的距离。”
对方笑道：“不应战吗？”
康德看了他一眼：“还有人要挑战马云呢，马云也要应战吗？”
王咏志拱火道：“就这么忍了？”
康德森然道：“当然不，等非洲的事儿了了，就抓他去科莫拉挖矿。”
“……你可别乱来啊，买卖人口是犯法的。”
“嘻嘻。”
康德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
“说什么呢？”
小满从厨房中走出，她系着围裙，带着厚厚的手套，捧着热气腾腾的汤碗走了过来，康德伸手去托碗底，少女急道：“小心烫！”
康德托过那盆酸菜鱼，笑道：“不烫啊，冰冰凉凉的好舒服。”
小满笑着打了他一下，摘了手套，两人并肩坐在王咏志对面。
又炫。
王叔叔也瞪了康德一眼。
又炫。
“吃吧吃吧。”
如今已经是中午，康德本来打算跟小满一起出去好好吃一顿的，好久没有在家里这边下馆子了，然而他如今已经成为了世界名人，现在在中国这边出现，不仅惊喜，而且惊吓……所以只能躲在家里。
于是小满就下了厨，从自家抱过来大包小包的东西，恨不得把厨房和酒柜全都搬空，王咏志看在眼里，越发不爽——他自己也奇怪，平时康德与小满要好，他是有些乐见其成的，到了现在，就很微妙的不爽。
分发筷子，盛了米饭，四色小炒，一个鱼汤。
康德自从离岛之后，也没怎么正儿八经地做过饭了。
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小满坐在他身边，穿着素色的毛衣和及膝的裙子，露出的小腿包裹在黑色的丝袜里，蹬着粉红色的棉拖，及肩的秀发为了方便做饭而盘起，露出晶莹剔透的耳廓和细腻的脖颈，坐在自己身边，转头就能看到她那染着天然胭脂的侧颜，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看什么啊！”小满注意到他的目光，嗔道，“快吃饭！”
对面的王叔叔面无表情地拿过了放在桌子上的一瓶洋酒：“来，喝两杯。”
怎么一个个的都想灌我呢。
——咦，我为什么要用都字？
小满叹了口气：“爸。”
康德向她眨眨眼，示意交给我。
然后拿起了一瓶茅台，用拇指顶开盖子，咕嘟咕嘟地开始灌，顷刻间喝了个精光——当然这只是演技，到了喉咙里就被盗火者之力灭得干干净净。
他拿着空瓶，瓶口朝下倒了倒，然后诚恳道：“我干了，您随意。”
“……”
王叔叔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洋酒推了过去：“我下午要开车，你喝吧。”
一顿饭吃得和和美美，吃完饭后两个小年轻凑到厨房里一起洗碗，王咏志抬头望着厨房那边的两个人影，听着就没间断的笑声，很想喝酒。
——然后他就被王小满撵回隔壁自家了。
“去去去，给我们年轻人留点私人空间，你不用上班吗？”
然后两人就躺在沙发上，靠在一起，康德的手机由于电话频繁，基本没法用了，于是就一起用小满的，刷微博，逛论坛，甚至翻墙去外网，看全球狂拍康德的彩虹屁，甚至开小号留言带节奏，一种闷声发大财的感觉。
虽然无聊，但是有趣。
对于康德而言，压力和疏离感正在渐渐散去，网络上所盛传和热炒的，是他在这个世界所留下的痕迹，这是他的证明，这是他的人生。
对于小满而言，这样的体验就更加难忘和有趣了，她开着小号参与着这一个个狂欢的话题，与人交流，开着康德的玩笑，造着康德的谣言，与一个个陌生人谈笑风生，而这些人都不知道，这几天的全球焦点人物，就跟自己依偎在一起，嬉笑打闹……这种独守秘密的感觉，真的是好棒好棒的。
充实而欣喜，时间一点点过去，很愉快，很高兴。
……除了隔壁的中年男子隔三差五就来敲门。
“什么时候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