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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
中央本岛顶端的镇海机场,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尖叫。
最后一批撤离者正在登机。
“快快快!”
这座岛屿是阿斯托尔福号冲滩之地,也是康德建立临时总部的位置所在,第一座野战机场在此建成,第一架飞机在此起飞。
在撤离行动早期,各个岛屿的难民都被热气球等空中力量运送到此,然后乘坐运输机离开,随着时间推移,群岛各地的机场依次建成,运输压力大大减小,镇海机场的滞留难民数量不断减少。
而今,已经是最后一批等待撤离的幸存者。
最后一批留守在此的战士们也同批撤离。
那是长青之歌号等陷落在破碎海域的联合舰队舰船的最后船员,奎里昂、哈尔西、韩光成、梅西竹等将官带着最无畏最忠诚的下属坚守到了最后,他们得到命令,随这一架安-124运输机撤离破碎群岛、返回远港。
此时此刻,战士们向赶鸭子一样驱赶着乱哄哄的人群,引导着他们迅速从打开的后舱门,冲进这庞大大物的机腹。
不需要催促和辱骂,所有人都拼了命地逃生,因为数海里之外,宛如万神殿立柱般的巨大触须凌空甩动、掀起滔天巨浪!
海上雾气弥散,狂风吹拂水汽,这天气宛如暴雨一般,苍穹变得阴沉,海风在怒吼,浪潮翻涌拍向峭壁,破碎群岛风景秀丽的美好风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各处拔海而起的天柱,巨大无比的触手搅动风云,发出了令人恐惧的嘶叫尖鸣,海水不安地涌动,谁都知道,有大家伙上来了!
“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参与的战斗了。”
奎里昂手持战矛,神色凝重地望着起伏的海潮。
只见两道火线在波涛起伏间穿梭于怒海之中,有火焰流星不断轰击着甩动的触手,炸起绚烂的轰爆火光,旋即凤鸣一闪,另一道火线刃起斩落。
有时一击,有时数击,斩断天柱倾塌,落水掀起汹涌海潮,凤凰王与震旦之龙联手挡住这闻所未闻的可怕怪物,龙与凤凰迎击海兽,阻断它的汹涌气势,这阳炎纵横的战斗给予了逃生者们以希望。
希望啊……
奎里昂伸出手来,悄然握了握挂在胸前的某件硬物,那并不是他自己的饰品,而是在最终撤离之前,他从荷鲁斯大人那里得到的东西。
是一块紫色的晶体,散发着梦幻的光泽,折射着迷醉的光线,被透明的玻璃一般的外壳所包裹,荷鲁斯大人冰冷的嘱咐在耳边响彻。
“危急时刻,听从命令,捏碎外壳,吞服晶体。”
对方是这样说的:“虽然后果难料,会给你们的未来增加无穷的变数和限制,但这是你们能活下来的唯一机会,父亲希望你们活下去。”
奎里昂回想着荷鲁斯大人的话语,陷入片刻的思考。
他隐隐感到,这应该是康德殿下最大的秘密。
后果难料,未来增加无穷的变数和限制……也就是说,吞服这片紫色晶体,会有一种更加方便迅捷的逃脱机制,能让我们从生死危机中生还。
但这种逃生机制关系到康德殿下的巨大秘密,他需要我们守秘——应该不会灭口,否则发这个东西做什么?所以……要发誓效忠?
奎里昂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立刻就看向了一个方向。
在那边,身披重甲、身形高大、头盔风镜射出诡异红光的铁皮们正在警惕地注视着人群。
这段时间,奎里昂一得空就对毁灭战士们展开全方位的视奸,恨不得趴在上面一寸寸研究,而现在,精灵指挥官注意到一件事情。
这些家伙的站位和动作……有问题!
作为灵觉敏锐的强大的精灵战士,他以直觉发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而今全面撤离命令发布,那巨大的海怪已经出现在了破碎海域,即便是身经百战的精灵海军都感到恐惧和震怖,想要尽快登机离开这片危险的海域,而这些以毁灭为名的士兵……似乎并不着急。
他们的语气依旧沉稳,他们的姿态看起来很是从容,而从最细微的肢体语言来看——他们似乎并没有靠近运输机的意思。
也就是说……他们有别的办法离开!
一念及此,奎里昂望着手中的紫色晶体,他全部明白了。
这东西,应该就是关键。
想通了这一点的指挥官神色一动,恨不得现在就把它一口吞下去,但他知道,在现在做这种事情非常愚蠢,并不能让他穿上念念不忘的动力甲,还容易在事后遭到康德殿下与女皇陛下的混合双打。
一个打他是因为“你作死么”,另一个打他是因为“你不忠诚”。
奎里昂低声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在怒潮间交错飞行的两道火线,真好啊,真好啊,他想——赶紧搞到一起吧。
“船长!”
耳边响起呼唤,他抬头看去,大副向他招手:“请上来吧!”
他最后看了一眼海中沸腾翻涌的潮水,快步向着运输机的尾部跑去。
“啊啊啊啊啊我们要死了!我们要死了!快点离开这里!快点!”
尖利的哭喊炸响开来,奎里昂皱眉看去,是一个身穿华服的人类,正在抽风一般地喊叫着:“它会吃了我们所有人的!你们都听见了!”
“怎么回事?”来到大副身边,指挥官低声道。
大副拉着他向飞机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道:“一个来自大陆东部人类公国的小贵族,听说是在洛山岛仗着自己的身份试图插队,被殿下点名扔到最后面排队——这样自以为是的人类真是哪里都有!”
人类有贵族,精灵也有贵族,但贵族也有鄙视链的。
人类东部群山公国的贵族无疑是鄙视链的下游——倒不如说,精灵鄙视绝大多数所谓的人类贵族。
毕竟人类所谓的贵族的说法,精灵是很看不上眼的,即便是精灵平民也可以对人类贵族嗤之以鼻——什么,你们家族是传承数百年的古老家族?你妈的我今年四百九十一岁,你跟我说这个。
两名精灵匆匆赶到后机舱附近,那罗恩子爵兀自大喊,看起来有些疯癫失常:“快离开这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快把我直接送回家!我不要去远港!你们都听到那怪物的话了!它知道远港在哪里!它会来杀了我们……”
话音未落,奎里昂怒声道:“罗卡斯!”
他的奥术随从正在不远处待命,闻言立刻通晓长官心意,抬手擎出短杖,静谧术应声而发,那罗恩子爵露出了迷迷瞪瞪之色,不复吵嚷叫喊。
奎里昂面露杀机:“如果不是担心在这种时候引发大规模恐慌,我现在就弄死他——你一会儿找两个陆战队,亲自盯好他,他如果再胡言乱语,立刻扭断他的脖子,这猪一样的短生种!”
他骂了一句,又说道:“康德殿下哪里都好,就是偶尔会有一些不合时宜、很难理解的仁慈。”
在他看来,这个蚂蚁一般的所谓贵族想要插队,如果殿下不高兴,直接丢他下海喂怪物就好,何必给对方活下来的机会?
大副望着不断涌入的人群渐渐行至末尾,他的目光落在几个衣衫褴褛、神色瑟缩的难民身上,突然说道:“康德殿下连穷人甚至乞丐都救,这也是不合时宜、难以理解的仁慈,这种仁慈虽然无法理解,但会让我感到安心。”
奎里昂怔了一下,点头道:“确实。”
大副又叹道:“不过……唉,远港。”
刚刚罗恩子爵的疯癫大叫,他们都听得清楚。
也听到了那怪物响彻海域的怒吼,它说它知道人们撤往何处,它说它会毁了那里,望着这出现在海域各处、光是水面部分就长达百余米的巨大触手,很难想象它的真实体型究竟多么令人震怖。
这么庞大的巨兽,还有那数量无穷无尽的子孙,如果进攻远港……
奎里昂断然道:“不要想这些没用的事情……相信康德殿下吧,也相信女皇陛下,即使是这样的怪物,也挡不住禁咒之威。”
“所有人员立刻上机!舱门即将关闭!快!”
荷鲁斯的声音再度响起,暗淡的天空,呼啸而过的水汽之风,整个机场飘散迷蒙水雾,奎里昂与几名精灵军官最后登机,宽阔的机场空旷无比,舱门缓缓上抬,奎里昂转头看去,毁灭战士们依然留在原地。
他大喊道:“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