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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存的火光熊熊燃烧,空气中扭曲着焦肉的味道,战壕中的土地被血水泡的泥泞,马库斯-费恩军士的脸上贴着一片碎了的皮肉,他躺在沟壑之中,眼睛望着微曦的天空,身上盖着一层不厚不薄的土。
远远望去,就像一座新起的坟茔。
黑色降临之前,这位来自评议会北方恩图曼郡的棒小伙子曾兴奋地想。
——教训一下康德吧!
几个月前就接受征调,接受秘密训练,准备战争,他知道对手是远港,是震旦人康德所率领的邪恶政权,小伙子们兴高采烈。
因为这意味着胜利,意味着战功,意味着奖赏和荣耀。
战争?战争并不可怕。
因为他是奥法评议会的军人。
诗歌和戏剧中总在说战争的残酷,说邪恶的领主与皇帝将可怜的男人抓上战场,他们的家人忍受着皮鞭和饥饿的折磨,说那个被迫参军的男人在骑士的冲锋下化作血泥,但那是落后王国里才发生的故事,马库斯-费恩对此深具信心,因为他来自奥法评议会,他来自一个伟大繁荣的国度。
隆隆运作的魔导机器已经进入工坊,家里甚至已经可以买得起便宜的魔晶灯,虽然晶石还要省着点用,但已经非常之好了,美味的羊羔肉只要一银币一磅,三天可以吃一次,从南方诸岛运来的茶与果子摆上餐桌,年幼的弟弟第一次有了零用钱,生活是如此令人满足。
而他则成为了荣誉的军人,未来是如此美好。
而战争?战争是勇气和热血的吼叫和冲锋,在法师老爷们的支援下勇猛作战,敌人会在天火和霜潮下望风披靡,而己方则在辅助法术的援护下勇敢前进,胜利后会有奖赏,成为军官后还有福利,战争不过是如此而已。
以热血和忠诚,奋勇杀敌,获得荣誉,带着酬劳和功绩回家。
至于敌人是南方叛乱的岛国,还是东部不肯屈服的原住民,乃至来自北方的震旦人,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话说这个康德是震旦人,却又跟歌德人搞在一起,真是不明白呢。
在大议长的命令下行军,抵达战场,没有整军备战等待冲锋,而是原地挖渠修筑、修筑地下设施。马库斯背着他的新武器,持着铲子,在队长的指挥下挖掘泥土、支起木柱,从未做过的事情,让他感到很奇怪。
吃饭时也会听同僚神秘且不安地说,听说康德懂得一种叫“禁咒”的法术。
至于“禁咒”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可能是什么厉害的魔法吧,但没关系,奥法评议会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法术,这没什么奇怪的。
又听说康德曾击败了精灵,这个他就熟悉了,据说是这个传说中无比英俊的震旦小白脸征服了精灵女皇,这才导致女皇下令退兵,撤离歌德。
相关的桃色传闻构成了他对震旦人康德的全部印象。
夜间休息的时候,他与他的同袍们聚集在一起,没有营帐,在挖好的壕沟中睡觉,头顶用篷布遮挡。随手碾死爬过的虱子,捏成一团丢进火堆里,发出毕剥的轻响,爆出一点炒米般的焦香。
安德里亚说,你可以尝尝这个,虱子烤起来很香,马库斯则回以白眼——虱子作为食物,也许存在于爷爷辈的记忆中,可与光荣的评议会陆军绝无关系,他作为军人,吃的是牛肉、炖菜和松软的面包。
大家围着火堆饮用甜茶,纵情欢呼高歌,一日的辛苦劳作并未让棒小伙子们泄气,战争刚刚开始,短兵尚未相接,他们有用不完的精力和勇气。
有人在高喊。
“让我们教训一下康德吧!”
口哨声和蹩脚的歌声此起彼伏,按照大议长的动员,他们是去惩戒单方面发起战争、袭击全视之塔的好战者,至于胜利……无人怀疑。
宣泄兴奋的狂欢和叫喊,直至长官们来催促睡觉,夜色无比静谧,在不舒适的壕沟中,军人们进入梦乡,直至天际被点亮。
宛如恶魔般的啸叫,从头顶的夜空残虐奏响。
将所有人从最后的美梦中唤醒。
他们看到巨大的火球自不远处的天空猛然炸开,宛如冰雹般的异物轰击地面,迅猛的暴风拂动大地,将几个爬上战壕边缘的家伙扫落下来,到处都是雷霆的怒吼,黑暗的天空被闪耀的火焰所撕裂,一道道光刃折射天际。
他听到风中传来清晰的吼声:“敌袭——”
在战壕中栖身的军人们乱糟糟地到处跑,有人从睡梦中惊醒,有人被接二连三的爆炸声炸昏了头,不少勇敢者举着武器跳出战壕四下张望敌人来自何方,但很快,许多器官从天空落下,落在了人们的身上和脸上。
是鼻子,是半张脸,是碎裂的手指,是从中间炸开的大腿。
紧接着是惊慌不安的惨叫。
大片大片的安抚光环罩落下来,是军官撕开了精神平复卷轴,是紧急轮值的法师团开始稳固士气。
与此同时,随队的矮人教官迈动短腿、却在狭窄的战壕中健步如飞,喊道:“不要乱!去安全屋躲避!快行动!”
马库斯跟着队友一窝蜂地跑动,黑暗的夜晚,此起彼伏的爆炸,仿佛被无穷闪电照耀的夜空,还有四面八方嘈杂的惨叫,他根本不敢去细想右肩上蔓延的湿润和黏着源于什么……也许是一颗血淋淋的眼球。
天空……正在下器官。
他只看到一道道迅疾的光线照射苍穹,锐利的元素箭密集攒射,作为曾经捍卫过奥术阵地的前盾卫,他知道那是拦截魔导器正在发挥作用。
一道道炽烈的火球在天空猛烈炸响。
在一次次战阵中,是强大的法师大人们操纵这些可靠的魔导器,中和并拦截了敌方袭来的大型法术,拦截住轰击而来的附魔重弩。
他深信这一次,强大的法师大人们依然可以守护他们。
脚下的大地正在猛烈震动。
甚至壕沟里都吹来了炽热的风。
马库斯随着队友们跌跌撞撞地前行。
他数次惊恐抬头,看着流星般的火焰划破长空、呼啸落地,而后是恐怖的震动和惊天动地的巨响,就像末日降临,所有的一切都在燃烧。
年轻的军士突然感到很恐惧……彻骨的恐惧。
死亡是如此接近,生命中的一切美好都已在身后,自己站在命运的最前方,前方唯有恐惧的未知,也许是死亡的深渊,也许是绝境中的幸存。
但无论是生是死,作为军人的荣耀和勇气都已被杀灭了,他也许终此一生都无法忘怀今日地狱般的经历……唯有恐惧和愤怒长存。
他终于知道,战争,不是荣誉的胜利,是血流成河的死人。
猛然间,他像是被重锤砸到,仿佛有火山从近处喷发,世界变得很远,耳边充满了风与雷的声音,他的眼前冒起了无数金星,视野中黑与白交叠,前方的战友们痛苦尖叫着倒下,唯有马库斯踉跄几步、扶着侧壁站定。
隐约间,他看到了趴在地上的矮人教官。
“趴下!趴下!”
声音断断续续,似远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