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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帐之内,谢朝泠睫毛动了动,没睁开眼。
外头隐约的声音变得清晰,浑浑噩噩间忆起从疯马上被甩落的瞬间,再之后无数过往片段翻涌而上,最后定格在他从悬崖坠落的那一幕。谢朝泠被子下的手逐渐收紧,始终没有睁眼。
胡太医正在写药方,谢朝渊神情紧绷,在一旁盯着:“他几时能醒?”
“郎君没撞到要害,没有大碍,应当很快就会醒来,殿下无需过于担忧。”太医搁下笔,小心翼翼答。
谢朝渊蹙着的眉头并未舒展开:“他会不会记起之前的事情?”
“这个,……不好说,要等郎君醒来才知道。”
开完药方,胡太医去了外头,和下头人交代抓药煎药的事情。
谢朝渊走回床榻边坐下,谢朝泠似依旧在昏睡,紧闭起眼,苍白面上不见血色。谢朝渊静静看了片刻,伸出手,手指摩挲他脸颊。
谢朝泠一动不动,他在装睡,谢朝渊的动作让他浑身汗毛都竖起。
“哥哥,快点醒来吧。”
谢朝渊低声喃喃。
谢朝泠沉默听着,始终未出声。
王让轻手轻脚进门,过来与谢朝渊禀报事情,今日跟出去的人护卫谢朝泠不力,全部挨了一百棍子,人已经打完了。
这已经是谢朝渊网开一面,若是按他以往脾气,这些人都已没命活了。怕谢朝泠醒来看到身边伺候人全是陌生面孔不适应,谢朝渊这才勉强给这些人留了一口气。
“郎君今日去西南外城看过就去了南市,买了许多吃食和东西,并未有什么特别。”王让又道。
谢朝渊闭了闭眼:“……罢了,这事到此为止。”
王让点点头,不再说这个。
他从袖子里取出封信,递给谢朝渊,声音更低:“西北边来的。”
谢朝渊神色一顿,将信接过去,漫不经心拆开封蜡,一目十行看完,末了一声嗤笑:“痴人说梦。”
王让说起才从宫里传来的消息:“陛下那里,应该是确实打算调徐副统领入东山营。”
谢朝渊随手将信扔进火盆里:“算了,反正他们要本王做的事情本王做了,其余的与本王无关。”
“那边还送了殿下您要的东西来,奴婢看过了,都是上好的金银玉器和银钱,已经全部入了库。”王进道。
谢朝渊不以为意:“收着便是,府上要用钱的地方还多得很,没必要跟他们客气。”
王让退下后,谢朝渊坐回床边,盯着谢朝泠。
手背慢慢摩挲过他面颊,谢朝渊弯腰凑近。谢朝泠倏然睁开眼,对上谢朝渊黑沉目光,僵持住。
“你方才就已经醒了。”谢朝渊说得笃定。
谢朝泠装作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我睡多久了?”
谢朝渊伸手摸他额头,谢朝泠没动,身上人又盯了他片刻,让人去叫胡太医进来。
谢朝泠坐起靠在床头,身后垫着软枕,由胡太医为他诊脉。
老太医低着眼,十分细致谨慎,谢朝泠目光自他脸上晃过,忽然想起曾听人提过太医院里有个西南百翎国来的医士,因为医术精湛,破格被提进太医院,应该就是面前这个胡太医。
“郎君没什么大碍,再歇息观察几日,若不觉头疼,且无其他异样,便无需多虑。”
对上谢朝渊目光,胡太医略摇了摇头,意思谢朝泠这模样,不像是恢复了记忆。
谢朝渊没再问,示意他退下。
很快有下人将熬好的药送上来,谢朝渊接过,亲手喂给谢朝泠。
谢朝泠不动声色,谢朝渊喂到嘴边便接,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谢朝渊微垂的眉目。
他和谢朝渊这关系……
想起之前的夜夜春宵,谢朝泠生平第一次生出想要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心思,他从前再处变不惊,这事也委实过于荒唐。
他们两个,怎能行那等事情?谢朝渊这个小畜生,实在太过离经叛道了。
“琳琅在想什么?”谢朝渊抬眸看他。
谢朝泠没吭声,盯着他眼睛,他想不明白这小畜生为何会对自己生出这样荒谬的不伦心思,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甚至不知道是该说谢朝渊卑鄙龌龊,还是震惊于他深藏不露的手段和心思。
这人根本不是什么不求上进、没有野心的纨绔,而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谢朝渊疯得比他以为的更厉害,他就是将这小畜生千刀万剐都难解心头之恨。
闭眼又睁开,谢朝泠将药碗接过去,仰头一气倒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