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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海】
【云海之下】
离开海上堡垒之后,海上的风暴一直就没有停歇过。
厚重如墨的乌云下,狂风暴雨中涌动着滔天的巨浪,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云霄,直击每个人心底最脆弱的那道防线,在这满是威严和震怒的响动中,让人不由得审视起曾经所做,且深埋心底的愚蠢之事。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在这如此震撼的场景下回想自己的一生,或许我们所经历的事在浩瀚的海洋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我们的眼睛可以装下一切,却也只能窥探到大海中的冰山一角,我们的胸怀可以无比坦荡,却也只是苟且在天空下的沧海一粟。
任何人在它的面前都会感到自己无比渺小,忍不住赞颂它伟大的胸怀,就连那最自大的人即使对着大海发泄了自己的所有手段,所得到的回应也仅仅只是一个浪头而已,一个足以毁灭一切的浪头,一个足以让人清醒的浪头。
只不过束龙没有想这些的心思,巨大的震动声如雷鸣般让他一直无法入睡,直击他内心最深处的脆弱,不断引诱着他害怕的心理,随着响动声一点点的放大,让他止不住的心慌起来。
脸上冒出的灰毛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张嘴哈口气都能让他的牙齿不停的打颤,两只竖起来的耳朵都快要蔫了下去。
不知道在这白晃晃的天空中飞了多久,只觉得头顶的太阳一直没有落下去过,遥遥的挂在西边的天上,苍劲的高空冷风如同刀子一般,连伸出头呼吸都是一件及其奢侈的事。
反观另外两个老头,承盖和百沂倒是一点事也没有,自在的坐在那儿闭目养神,比起束龙用肉体硬抗,魔法显然是个好东西,均匀的呼吸和脸上挂着的红润光泽,是束龙羡慕不来的。
这个世上一些看似非常小概率的事情,在现实中发生时往往会让人猝不及防,这种事情除了自认倒霉之外,好像也没有解决的办法。
束龙这样想着,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离开猎魔之地后他就没吃过任何东西,虽然牙狼族的血脉让他自身素质提高了不少,但对挨饿和恐高这两点绝对没有任何的抵抗,要么说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但对束龙来说,喝冷风还得闹肚子。
他不知道其他的牙狼族人吃不吃鱼,束龙自己是不喜欢吃的,鱼身上独有的腥味让他这个喜欢血腥气息的半兽人都接受不了,相比起新鲜血液中的甜腻,鱼腥味更像是放久发臭了的腐烂糜肉,就连闻到那种气味都会联想到苍蝇围绕着飞舞的场景。
咽了几口口水后,束龙探着脑袋看向身旁被冻成冰渣的扁平海鱼,满满当当的堆起来像是小山一般,都是留着给栖云鸟吃的,自己吃一只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况且海鱼的腥味远远没有河鱼来的大,肉质也会更鲜美一些,没有其他选择的束龙偷偷拿了一只放在怀里捂着,如果这都不让自己吃的话,那就只能咬栖云鸟了,大家一起掉进海里淹死好了!
像是察觉到自己的食物被人动了,栖云鸟低鸣一声收起了巨大的翅膀,缓缓地落在了漆黑如墨的云层上,闭目养神的两个老头缓缓睁开眼睛看了对方一眼,吓了一跳的束龙缓缓抬头,对上了栖云鸟那硕大无比的脑袋,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死死的瞪着自己。
“到了吗?”
长舒了口气的承盖睁开眼睛问道。
“没那么快。”
百沂站起身往四周看了看,见栖云鸟扭着脑袋看着束龙,知道它是饿了。
“栖云鸟累了,背着我们三个让它的消耗有点大,束龙,把鱼喂给它吃。”
束龙点了点头,还以为这栖云鸟这么护食呢!自己只是拿了一条而已,它还没有必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于是他放心的把自己私藏的那一条拿了出来,咬一口丢给栖云鸟一只,咬一口丢给栖云鸟一只,然后把自己咬的残缺不全的那只鱼也扔给了它,被它啐了一脸的碎肉残渣。
承盖看着栖云鸟身旁的漆黑乌云,偶尔闪过的雷电都不能将其完全穿透,却挡不住滔天海浪的冲天怒哮,狂暴的海浪虽然被乌云遮蔽着,但依然能感觉到整片大海都在震动的压迫感,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的压迫感。
“这片海域究竟发生过什么······”
承盖默默的感慨着。
“没有人知道,这片海域从人类有记载开始,就是绝对的禁地,没有任何一艘船可以在这片海域航行,就连鱼类都无法存活,这里绝对不止海面巨浪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就连海底都在持续不断的震动,而且从未间断过。”
百沂挥手拨开眼前的乌云,深邃的什么也看不到。
“像是人类天然的禁区,凡是这种地方都藏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就像那座彩虹的小岛,能藏在这种地方,神秘中套着神秘,很难不惹人遐想啊!”
承盖仔细琢磨着,对自己占卜的结果深信不疑。
百沂摸着胡子,清澈的眸子凝视着漆黑的深邃。
“身为一个学者,我倒是对这片海域为什么会这样挺有研究兴趣的,你要知道,这种程度的震荡,喘口气的功夫都足以让这个世界毁灭好几次了,却只能辐射在这片海域,离这里最近的海上堡垒都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这不是很有研究的价值吗?”
“就算你研究出来什么了,也没人会因此感激你,甚至还有人会质疑你研究的真实性,魔法界的风气就是如此,他们会对别人的辛苦研究做出所谓合理的质疑,其实就是不想承认别人比自己强,导致研究成果得不到认可,这也就是为什么现在的魔法师一代不如一代的原因之一。”
承盖作为前研究院院长,这类东西看的十分透彻。
百沂不以为意,依旧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人活着总是要有点追求的,迎合他人是活着,只为自己也是活着,有些人活着是为了物质上的享受,有些人活着是为了他人眼中的崇敬,还有些人,他们活着的只是为了探寻这个世界的真理,就像为什么太阳会东升西落,人为什么会有生老病死,把这些都给想通了,余下的人生难道不会比整天吃喝淫乐要更加充实吗?”
“这样的人毕竟只是少数,在大多数人眼中这种人才是怪胎,比起虚无缥缈一辈子都用不到的真理来说,他们更愿意相信能让他们填饱肚子满足欲望的,又有谁能真的不在意世俗的白眼呢?”
承盖转头看着他,这么多年来,他除了研究对其他的还真没什么追求。
“那你呢,这辈子都在追求什么?”
百沂坐下来,俨然一副迟暮老人的模样。
“除了雷荧,你还能说出点别的什么吗?”
承盖看着远处,目光逐渐有些出神。
“要是我从来都没有遇见过雷荧的话,我一定走不到现在这个地步,可以说是他成就了我,他曾是我变强的动力,让我不惜一切也要超越他。”
“你就是执念太深了,这都过去了多少年,当年的恩恩怨怨有什么放不下的,你难道要将这股执念带进坟墓里去吗?”
百沂看着他脸上深深的皱纹,一道道的都是那偏执的鸿沟。
承盖轻轻摇头,高空的冷风吹起了他的白胡子,迎风飘荡的如同一面白色的旗帜。
“这是不可能的,我会在死之前和雷荧来一场真正的毫无保留的对决,这是我们的宿命。”
“雷荧这么多年一直待在雷恩的身边,看起来像是在刻意躲避你,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满足你这个愿望了,打打杀杀,你死我活的这种只为了分个高下的行为是年轻人推崇的,像我们这个年纪的老人家,干嘛非要折腾这把老骨头呢?”
百沂说这些只是为了安慰自己,承盖听没听进去他就管不到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谁能真正放下以往的恩怨,心里能坦坦然接受的呢?我们作为活生生的人,做任何事都会受到良心的审视,不像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即便再下流贱格也不会有一丝的愧疚感,我们的行为受到人性的支配,除非摒弃人性,否则不管是谁都一样会多愁善感。”
“那玛格丽特呢?她可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对她的愧疚又该怎么办?”
承盖斜了他一眼,幽怨的眼神要是要把他给杀了一样。
“你能不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闲聊就闲聊,非要讲的那么清楚干什么,还是说你想互相伤害?”
“闲聊而已,你怎么还急眼了呢!”
百沂挑了挑花白的眉毛,脸上并没有表露出愤怒的样子。
“说白了你还是不够果断,把太多的事都积压在内心里了,你以为变强就能把一切事情都解决了?还是说只有死在和雷荧的对决中才是你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