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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英子小兴子的方位往外看,是斜着的角度,前方一大片的芦苇,把他们的视线挡住。
但赵斐站在中间,他的目光所及,正巧是一处芦苇缺角,也自然看到那个假扮的死人。
打个比方来说,就像是在戏台下看戏,赵斐就坐在前排正位,而小太监们则都坐在左右的边角上,当戏台的幕布拉起一部分的时候,赵斐仍能看见台上的戏,但小太监们的目光有限,早被两侧的幕布遮住了。
这法子跟之前的柏树遮挡其实是异曲同工,布局的人一定是试过很多次,才选到合适的位置。
倘若小英子跟小兴子跟着赵斐身旁,当然一览无余,所以陈公公把那个位置取而代之,且让自己两个手下看着他们站好该在的地方,免得错了角度,暴露了设计。
赵景藩说了这句,目光扫过东宫的那两个内侍,以及另一侧的陈公公:“接下来的那个所谓的你们谁都没看见的‘鬼魂’,还要继续变下去吗?”
两个小太监先撑不住了,纷纷跪地,陈公公见状,也只得跪下:“王爷饶命!”
在赵斐小解时候所见的“鬼魂”,当然并非真的。
只不过,在前面两次的铺垫之下,赵斐心里已经起了疑惑,觉着自己是不是见了那种不干净的东西,再加上小东子名义上是为他跟瑞王着想、实则包藏祸心的那一番话,暗暗制约住了赵斐。
在这个时候,让那个“鬼魂”出现,赵斐一时必然不会惊叫,而这时侯小东子跟陈公公只要装作谁都没见到鬼魂的样子,区区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还能怎么想呢?大人既然没见到,自然只有他能见到,而他……要为了四叔,保守这个秘密。
这种配合无间的诡计,用来对付一个懵懂不知事的小孩子,自然是最容易的,但也实在是卑鄙极了!
但让无奇更想知道的是,这些人为什么冒着杀头的风险敢这么做!
另外,谁才是他们在这神鹤庄院中的内应!
付青亭带了那三个太监下去,费公公气不打一处来,他掏出手帕擦汗,气嘟嘟地要跟着去审。
“这三个真是狗胆包天,居然敢勾结一起试图谋害皇太孙,”他咬着牙,气怒且有些后怕:“还是在王爷带着太孙出游的时候,如果出了事,那不就完了?其心可诛,我、我非得亲手抽他们几鞭子解气!”
无奇趁着这会儿已经溜了出去,原来舞狮子的回来了。
柯其淳举着狮子头,林森托着尾巴,蔡采石在旁边押解着,三个人的腿上都沾着泥,水淋淋的。
碰了面,林森笑问无奇:“我们舞的怎么样?”
无奇道:“让你们悄悄地露个脸就行了,怎么还跳起来了呢?”
林森把狮子尾巴晃了晃:“第一次弄这个东西,实在忍不住,柯大哥又非说他会舞,所以就……”
无奇叹了口气:“这个布局胜在位置巧妙且安稳无声,要是那凶嫌真的像是你们这么蹦跶,恐怕东宫的内侍早发现了也未可知,不过幸好没有演砸了,不然我可不知怎么跟王爷交差。”
“谁说不是呢?”蔡采石说:“我劝了他们,他们只是不听,这幸亏只是找到了一只舞狮子,万一找到个十丈八丈长的舞龙,那可有的瞧了!这还不得翻江倒海?”
林森笑道:“这个狮子不错,我们不如跟他们商议要了,拿到家里去耍。”
蔡采石道:“怎么,你要改行?”
柯其淳听到这里插嘴道:“我看他不行,舞狮子用的是腰力,这小子钻了一会儿就跌倒了,你们可都看见了。”
正在这时侯,春日打旁边经过,她已经把衣裳换过来了,听到“腰力”,不由看了一眼林森。
林森对这个问题很敏感,给春日一瞟,忙分辩:“我、我腰没事,我腰好着呢!柯大哥你可别污蔑我!”
柯其淳看出奇怪来:“你是在跟我说话?可怎么瞪着他?”
春日抿嘴一笑,上台阶去了。
柯其淳看她媚眼飞起,只觉一阵恶寒:“你们觉不觉着……这个人有点不男不女的?”
无奇咳嗽了声。
林森一愣之下,得意地偷笑道:“是吗?反正我喜欢。”
“原来你有那种爱好。”柯其淳大皱其眉,方正的脸已经变形。
“我说,”蔡采石连连咳嗽,跺脚说道:“王爷在里面,你们能不能收敛些?”
正说着,便见瑞王带了皇太孙走了出来。
太孙一看地上的狮子,立刻欢呼了声扑了过来,小家伙又生龙活虎了。
瑞王却对着无奇使了个眼神。
无奇赶紧走到他跟前:“王爷有何吩咐?”
瑞王带她到了屋内,才道:“时候不早了,本来想带着斐儿回京去,但是出了这件事,如今那内应还没找出来,倒不好一走了之。”
“王爷说的是,”无奇又问:“不知付先生他们审出什么来了吗?”
先前付青亭押了那三人下去,分开审讯。
两个小太监很快承认,是陈公公威逼他们这么做的,小东子哭着说:“他们说不会伤害皇太孙,我才答应的,并不是真的要谋害太孙。”但他们胆敢做出这种事,已经死罪难逃了。
可再问他们为什么原因,竟不知道。只能审讯陈公公。
赵景藩道:“陈公公也算是东宫的老人了,太子跟太子妃向来信任他,没想到包藏祸心。”
无奇迟疑:“王爷,您确定要审讯陈公公吗?万一……”陈公公未必肯轻易招供,当然要用些刑讯,但他可是东宫的人,往大了去,他是宫内的。
瑞王道:“你是说,万一真如你所说,陈公公背后有人?还是本王碰不得的?”
无奇说:“我只是觉着,他们不惜恐吓皇太孙,那万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重大的……”她不知怎么表达。
赵景藩这次没有再发狠,只是淡定地对无奇道:“要是在别的事情上,本王兴许会退一步,但是这次不行,不管为了什么,就算是冲本王来的,可他们竟然敢对斐儿动手,这便不可原谅。”
无奇听了这句,就明白了。
其实无奇私心觉着,这次内侍对赵斐下手,未必是冲着瑞王。
如果真要陷害瑞王,大可不必用这些绞尽脑汁的手段毕竟,暗害皇太孙的机会,有的是。
但他们没有杀害太孙,只是吓唬了他。
可到底东宫的太监跟皇太孙都牵扯进来,那事情十有八/九是跟宫内相关的。
一旦跟宫内相关,那可是超乎所有想象了,更在能力范围之外。
而对无奇来说,遇到这种事最要紧的是什么?那当然是赶在惹火烧身之前,赶紧地一走了之。
无奇笑眯眯地看着瑞王,恍若无事般笑道:“对了,王爷既然想留下,那我们、我们是不是该……”
她看看渐渐柔和的日影,想到临出门时候母亲还交代天黑前回去的话。
那“告退”两个字正将出口,只听瑞王道:“你想怎么样?莫非城内,还有人等着请你吃饭?”
无奇的眼睛瞪了瞪,知道瑞王这是在无事生非,他当然是在指那次蔡流风请吃饭的事儿,不知怎么就死抓不放了。
“当然不是,只是应允了家母要回府而已。”无奇忙改口。
“你既然在清吏司,有案子当然不能坐视不理,案子没完,你就忙着要跑?”
这话真是叫她无言以对,可王爷嘛,又不能跟他赌气,只能赶紧亡羊补牢:“当然不会,本来我也是想留下的,就是怕王爷不喜欢我们在跟前聒噪……”
说到“聒噪”两个字,果然听见哄闹的声音。
无奇赶紧退到窗户边上往外一看,却见林森柯其淳提着狮子头,林森举着狮子尾,皇太孙钻在狮子底下,正像模像样地学着舞狮子。
无奇一震。
“又怎么了?”赵景藩也想过来看看。
他才走了一步,无奇已经飞快地把窗户掩上:“没,没什么,他们在舞狮子,闹哄哄的殿下不爱看那些。”
赵景藩止步:“哦,说起这个,难为你们怎么想出来的,哪里弄来个舞狮?”
无奇松了口气:“说来也巧了,因知道皇太孙受了惊,所以想他开心些,正愁弄点什么玩意儿,这院内的管事说起某年为过节曾用过舞狮子的,所以现从库房里找出来的。”
赵景藩闻言,秀隽非常的眉眼逐渐地舒展开了,凤眸里多了些令人舒服的明光:“算你们用心了。本王正愁斐儿给这么一吓会弄出病来,先前看他那么高兴,本王才放心,做的很好。”
这几句话,句句透着和暖嘉许,近乎温柔,但之所以如此,却也正是为了皇太孙。
无奇的目光落在瑞王搭在腰间玉带的手上,他的手指很长,玉色无瑕,虽然极为好看,但并不是那种软弱无力的,也像是玉石一样,有着明琅的温润而不失坚硬的质感。
无奇咽了口唾沫,她偷瞄瑞王的侧脸,感慨上天造物实在偏心,有的人大概是神祇精工细作雕琢出来的,所以左看右看都完美无缺。
本来以为瑞王的唯一缺点,大概就是他那种阴晴不定变幻莫测的脾气了,而且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美则美矣,毒刺儿太多。
可是现在,从始至终看着赵景藩对待赵斐的态度,无奇心里啧了声:“原来他也是能温情款款的,得亏知道皇太孙不过是他的侄儿,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生的呢!”
一想到“亲生”两个字,突然又开始想入非非。
这瑞王已经生得倾国倾城了,要是有个一子半女的,那该得美成什么样子?等等……这瑞王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姻缘之事还没有任何消息?
说到姻缘,脑中幻影闪烁,她忽然间想起了昨晚上的那个梦!
“郝无奇,郝……奇,平平!”
最初一声是淡淡的,第二声有点愕然,最后一句便提高了音量。
无奇从漫无边际的幻觉中惊醒过来,却见瑞王凤眸微睁,正望着自己。
她忙定神:“王爷我在。”
瑞王道:“你怎么了?脸色如此古怪?”
无奇的心乱跳,抬手摸了摸脸:“有吗?啊……一定是、是刚才太忙碌了,弄的浑身燥热的。”
“你这燥热也是延迟的很离奇了,”赵景藩盯着她的双眼,带着探究:“本王看你刚才明明在走神……是在想什么?”
无奇感觉自己的脸在不受控制地发烫,她可不能说自己在想瑞王那尚且不知在何处的王妃,以及那不知是美成什么样的儿女,甚至,那个无法解释的梦。
一想到梦,书桌内的那几页昨晚奋笔疾书的稿纸浮现眼前,不知为什么,此刻她突然有点文思泉涌,想要埋头去写稿,但偏偏不能够。
忍不住看了眼瑞王的脸,难道是因为靠的太近,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压力催生了灵感?还是说,瑞王殿下秀色可餐的脸上满是她的灵感……
糟糕,脸更热了!
瑞王定睛打量的时候,无奇灵机一动,病急乱投医般胡言乱语:“王爷我想起来了,我们中饭还没吃呢!”
“哦,”赵景藩微怔,若有所思地:“原来你是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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