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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凤阳阁正对面有一处宽宅,宅内建筑皆是琉璃瓦朱红墙青石底,和皇家宅院规格一般,宅中连廊蜿蜒楼阁错落,后院一池碧波镶嵌其中,挑眼望去绿柳周垂山石点缀,这宅子正是当朝驸马柴逸的住处。
皇家规矩教条繁杂,公主与驸马不能同居一处,若是想见面,只能公主召见,其余时候驸马不得擅自进入凤阳阁。即便这位驸马爷是中书令柴青云的独子,也是如此。
宅中临池水榭一处了望台前,一位俊朗公子赤膊而立,手握一杆红缨长枪,此时阳光正盛,整个水榭沐浴在一片金辉之中,就见青石铺就的宽敞了望台上,浑身沾染金光的公子拖枪疾起,随着一声短促尖锐的挥枪声响,红缨长枪如银蛇吐信一般向前掠出,缨穗四绽之下枪尖寒芒尽露,舞枪之人步伐矫健张弛有度,对着那皇城中的凤阳阁抖出几个漂亮枪花后转身回撩,就见枪如银龙长啸着直刺碧空。
枪尖挑向长空的公子定住身形,长吁一口气后悠然收枪。
这舞枪之人正是驸马爷柴逸,他将手中缨枪抛给身旁一位侍从后,转身笑着招呼一个捧着一盘鱼饵的妙龄侍女过来,等侍女笑意盈盈的捧着鱼料来到近前,柴逸抓起鱼饵走向池边。
池中原本悠然游荡的青红鲤鱼见水面之上人影晃动,皆是游曳而来,柴逸一把鱼饵洒下,数百条鲤鱼争相跃出水面张开嘴巴,抛饵喂鱼的这一幕若是旁人看来,真是蔚为壮观。
此处水榭台阶上还坐着一人,正一脸笑意的望着闲情雅致的驸马爷。此人正是从岭南游历至长安的孟观棠。
由于帝国地缘辽阔,南北皆是与异邦接壤,从高宗暮年之时就设有四个军政一体,节度使坐镇的番镇以便抵御外敌。其中统领最南端岭南道五府的节度使叫孟启,正是此时在驸马府上这位公子孟观棠的伯父。说起孟观棠那位在岭南道深耕多年的伯父孟启,本是高宗朝最后一位进士,在长安时官居六品朝议郎,当初因为殿前谏言整肃京兆豪绅强占土地一事,被任户部尚书的姜宏道大笔一挥参出长安贬谪到岭南担任一州刺史。恰逢当年南诏国侵扰边境,这位文官老爷振臂一呼,率领两万边境守军和岭南道十万大山中召集的各族三万私兵,一举击溃南召国,甚至在帝国边境界碑处筑起三座颇为壮观的京观来。
战功传至长安后,高宗龙颜大悦,自此岭南道五府成为帝国第四座藩镇。
“驸马爷好枪法。”当柴逸喂完满池鲤鱼后转身走来,孟观棠拍手笑道。
柴逸接过一旁侍女递来的白巾擦了擦手后说道:“空有一身武艺又有什么用,上不了疆场还不是只能空叹。”说话间柴逸轻咳两声,这时孟观棠才注意到赤膊的驸马爷胸前有一道一指长短的新伤,很明显就是被剑所刺,只是伤口不深,看似将将愈合。
孟观棠指着那道新伤说道:“柴兄虽不在疆场,可日子过得也并非平湖一般没有波澜。”
柴逸闻言爽朗一笑后摸了摸那道剑伤说道:“前几日和一个长安城用剑的高手打了一架,若不是那剑客顾及我这驸马身份,恐怕今日孟兄见到的我正在卧床养伤。”
孟观棠眯眼笑道:“想来那人下场一定不怎么好。”
柴逸一屁股坐到台阶上,他一脸不在意的说道:“我们浅浅切磋几招,那剑客只是一块试刀石一样的江湖角色,不提也罢。”
孟观棠看着柴逸好奇道:“既然柴兄一心疆场,为何不和公主或者中书令提及?”
“怎么没提?”柴逸说起此事一脸怨气,他剑眉一皱沉声道:“我曾和公主多次提及去陇右的事,都未得到允准,眼前安西大战在即,我焦急啊,再者说了,即便去不了陇右,让我去北境草原上杀几个马贼也行啊,可我们这位公主殿下就是不点头,更别说父亲了,他是文官之首,自然希望我取文道入仕途,可大好男儿若不能沙场建功,岂不是在这世上白走一遭?”
看着说起沙场眼神炙热的柴逸,孟观棠赞道:“世人都说韩灵宝大将军是大唐枪仙,我看柴兄你这位枪仙高徒一身杀气也不遑多让。”
柴逸斜眼瞟了一眼这位岭南来的公子哥,忽然一脸坏笑道:“你这是拍马屁还是嘲弄我?待会吃酒先罚三杯再说。”
孟观棠闻言大笑道:“何必待会,我这就先饮三杯解渴。”说罢两人起身往内宅走去。
和孟观棠的酒宴结束后,柴逸在后宅入浴,只见他面色泛红一脸悠哉的泡在热气滚滚的木桶内,浸满花香的木桶左右各站着一位模样俊俏的小侍女,沐浴时有美人伴与左右本是一件美事,可这位驸马爷却手臂一挥示意两人出去,这两个年纪尚浅的小姑娘不敢违逆驸马意思,只能缓缓退出,等房门关闭声响起后,就听泡在木桶中的柴逸轻声唤道:“文儿,出来吧。”
就见房内落地的轻纱帷帘后,缓缓走出一个唇红齿白眼波流转的俊郎君来!
先前被柴逸赶出屋内的两个侍女并未走远,就听其中一个小侍女问道:“屋内的事,要不要告诉公主殿下?”
另一个有些迷茫的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在长安的一条长街之上,赵幼安一步三回头的偷瞄着距自己十步以内抱剑于胸面色清冷的女武官。
听说自己决定去找张四之后,慕容羡鱼就一直跟在赵幼安身边,刚开始赵幼安还想甩掉这个态度坚决极为难缠的女武官,他绕着西市快步逛了三四个来回,累的自己气喘吁吁双手撑地时,发现这女武官就距离自己十步之内,并且气息匀称一脸不屑的冷冷望着自己。
再之后赵幼安想到一个虽无耻但自认为管用的法子,他躲在一间茶肆后院的茅房内,捏着鼻子一呆就两个时辰,最后实在被熏的受不了钻了出来,想来那女武官耗不过自己就自行离开了,可没想到慕容羡鱼点了一壶香茗,一脸平静的坐在店内饮茶。
想到白被熏了两个时辰的赵幼安愤愤不平的走到女武官面前开口道:“我回大理寺你也要跟着吗?”
慕容羡鱼轻轻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赵幼安端起桌上仅有的一个茶盅一饮而尽后晃了晃茶盅问道:“不介意?”
慕容羡鱼看着属于自己的茶盅一脸认真道:“以前在梵音宗时,我和鹿柴,南溪,白桃四个人就用一个杯子。”
那一定是你们宗门穷的铃铛响,怪不得师兄妹四人一起下山。赵幼安心中嘀咕着,他忽然想到什么。一脸古怪的说道:“张四我是找定了,你要是能看住我就罢了,只要你稍不留神,我还是会甩开你自己去。”
“多个帮手又不是什么坏事。”慕容羡鱼平静的说道,她顿了顿后又道:“你在茅房呆那么久我都能等,你说你还有什么法子甩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