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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婉柔通知完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一直立在江南身后。
蒋延洲却始终没看她一眼,只轻轻拍了拍江南的发顶,“你先去看看李老师找你什么事,我等你。”
江南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后从位置上站起来。
从教室到办公室也就几分钟的距离。
办公室里除了李成江还有别的一些老师在,虽然有老师在低声聊天,但江南却总觉得有一团阴云裹在这不大的空间中。
她在门口顿了顿,才叩响了门,“李老师,您找我?”
听到动静,办公室里的人都抬眸看过来。
无一例外的眸子里都带着几分深意。
李成江的脸则是黑得难看。
他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示意江南关上门到他旁边去。
江南还是第一次见李成江这样的表情。
平日里她捣乱或是考得差,李成江也骂她,但到底都是把怒火摆在明面上的,但今天她完全捉摸不透。
江南心里打着鼓,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儿。
李成江并没有过多给江南猜测的时间,江南还没站定,他就把手里的钢笔“啪嗒”一声往桌上一放,审视着江南。
“你最近在谈恋爱?”
李成江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说出来的话让江南呼吸一窒。
她吃惊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李成江。
李成江似乎也不急于让江南回答,哼笑一声,“在和蒋延洲谈恋爱?你自己学习不行,拖班级后腿倒是厉害,要不是有同学向我反映情况,我估计现在还不知道蒋延洲这次考得这么离谱的原因。”
李成江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
江南这下倒是消化得极快,听到李成江说“有同学反映”的时候,她眼前莫名就浮现出刚刚许婉柔看她的眼神。
如果说江南之前没有完全看懂许婉柔眼神里的深意,那么现在她彻清楚了——除了不屑,还含着嫉妒和看好戏的嘲讽。
见江南在走神,李成江的怒火直接被推上顶点。
他重重地在办公桌上拍了一下,声音也大了几分,“我知道你们家有钱,平时你和我吊儿郎当的也就算了,但今天这么严重的事你也心不在焉。我平时强调过多少遍现在不准早恋?你数得清吗?”
末了他叹了口气,“我看蒋延洲也是脑子不清醒,也是该请请他的家长敲打他了。”
江南其实是一点不在意李成江说自己什么的,反正从小到大她就不是被老师喜欢的那种人。
可是听到李成江说要请蒋延洲的不是,江南忽然就急了。
蒋延洲本来就没做错过什么。
而且他妈妈身体不好,要是被李成江添油加醋一刺激,江南都不敢想会出现什么问题。
要是真有什么闪失,别说蒋延洲那边了,她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所以她急切地往前迈了一步,“是我想跟蒋延洲谈恋爱,但他并没有回应过什么。”
“你单方面的?”
“单方面的。”江南肯定地点了下头,做足了和李成江打拉锯战的准备,“我喜欢他,也追过他,但他没同意。”
李成江觉得有些事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毕竟之前蒋延洲还主动要求和江南一起参加趣味“两人三足”,当时他就觉得有些奇怪。
再说蒋延洲真没问题,这次期末又怎么会考出这么荒唐的分数。
他半信半疑地盯着江南,“你少在这儿逞英雄把什么事都往自己头上揽,没有用的。”
“李老师我马上就要转学了,去帝都读书。”之前迟迟不肯答应江成行的事,江南忽然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
她重新抬起头,坚定地看着李成江,“我和我爸爸商量过了,过完年就去北京,如果蒋延洲真的答应和我谈恋爱,我怎么可能会现在转学。”
“转学?”李成江稍一沉吟。
“我要去帝都准备艺考,您不信的话可以现在打电话和我爸爸确认。”江南微微顿了下,态度放软了些,“之前是我一直打扰蒋延洲影响他学习,这次考差肯定也不是他希望的。我马上要转学了,求求您不要因为我的关系请他家长,我听说他妈妈身体不好。”
蒋延洲家里的情况李成江多多少少是了解一些的,而且蒋延洲平时的表现也一直不错。
江南这么一说,李成江觉得确实有点道理。虽然他不想蒋延洲走上歧途的心情很急切,但也要考虑到他家里的实际问题。
他也不希望把这样的好苗子逼得很偏激。
李成江端起他的正红保温杯轻轻抿了一口。
似是在平复情绪,又像是思索问题。
过了好半晌,他才朝桌上的座机抬了抬下巴,“给你爸爸打电话,让他到学校来我了解一下情况。”
江南没有迟疑,很快通知了江成行来学校。
李成江见江南认错态度还算诚恳,便也没再对她发火,语重心长地给她讲了一通大道理,才暂时把人放出了办公室。
江南从开着空调的办公室走出来,带着冰茬儿的空气瞬间侵蚀着她。
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江南吸了吸鼻子,迈着沉重的步子往教室走。
蒋延洲还在座位上等着她,见她回去,勾着唇朝她招了招手。
江南站在门口,神色淡淡,“延哥你出来。”
蒋延洲见江南脸色不好,也敛了笑意。他起身,大步往门口走。
“怎么了?李老师骂你了?”
江南用鼻音轻轻地“嗯”了一声,悄悄在身侧勾了下蒋延洲的小拇指,“我想去楼顶吹吹风,你陪我去吧。”
“好。”蒋延洲反身拿起江南搭在位置上的外套,等她披上。
两人很有默契地一前一后走过走廊和楼梯间,谁也没有说话。
只是江南的视线,却始终贪恋地黏在蒋延洲宽阔的背影上。
天际的云似乎比刚刚更低了,压的冷风直往楼栋里灌。
刺骨的风不分南北东西,不分天地万物,誓要将一切都裹挟吞噬。
江南的脸被吹得像刀子割似的,眼前的水雾也越氲越后,最后一片模糊。
两人刚到楼顶,江南就彻底憋不住了。不等蒋延洲问他,她就直接扎进蒋延洲的怀里。
眼泪一发不可收拾。
蒋延洲被江南撞得往后退了小半步,他刚想问问江南发生了什么,就听见没有压抑过半分的哭声从自己怀里溢出来。
蒋延洲的心瞬间就乱了。
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由着江南尽情地发泄。
天台的风比下面吹得更加肆虐,蒋延洲拉开外套将江南裹进去,轻轻拍着江南的后背,一下一下的,等着她哭完。
江南自己都忘了自己上一次这么肆无忌惮地大哭是什么时候了。
眼泪有时候就像毒素,憋一次两次没什么,憋得久了这些毒素日益积聚起来,就会一点一点地侵蚀掉五脏六腑。
只有适时地开个口子,才能将毒液排出来。
江南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一直哭到没有眼泪流出来了,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在蒋延洲怀里拱了拱。
也不管是不是眼泪鼻涕都蹭到了他身上,始终不肯抬起头来。
好一会儿她才瓮声瓮气地开口;“又让你抓到一个可以嘲笑我的把柄。”
江南说得轻松,蒋延洲心里却无法言说的沉重。
他知道江南的性子,不爱计较,也很要强,如果不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是不会哭成这个样子的。
他抬手,将掌心覆在江南的后脑勺上,轻轻安抚着她的难过。
“李老师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江南细白的指尖紧紧抓住蒋延洲的黑色毛衣,像是融了无数的不舍在里面,“蒋延洲,我要转学了,去帝都。”
江南的话像是一把利剑,直直地刺穿蒋延洲的心脏。
他僵在原地。
江南感觉到了蒋延洲的僵硬,从他怀里探出半颗脑袋,安静地望着他,“我不想出国读书,所以爸爸打算让我去帝都准备艺考。”
“还回来吗?”蒋延洲抱着江南的手臂下意识勒紧了几分,像是害怕一松手,江南便会从他眼前消失。
江南点头。
点得很用劲,她想通过这种方法告诉蒋延洲她的决心。
“有人告诉了李老师我们在谈恋爱,李老师不太同意,但是我想证明给他们看我们是可以在一起的。”江南想到刚刚李成江激烈的反对,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眸子,“我想和你读同一所大学,想和你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所以我想去帝都试一试。”
蒋延洲听得直皱眉。
他抬手,用略有些粗糙的大拇指小心翼翼碰了碰江南红肿的下眼睑,轻轻将那里挂着的一滴要掉不掉的眼泪抚去,“李老师就是因为谈恋爱这个事骂你?”
江南故意轻松地摇了摇头,“没怎么骂。”
“不要骗我。”
江南咧开嘴,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我没有骗你,不过李老师因为你这次考得不好很生气,我就告诉他是我单方面喜欢你一直影响你学习才让你发挥失常的。”
江南越说,蒋延洲的眉头皱得越深。
尤其是听到后半句之后,他几乎立刻就想去告诉李成江真相。
明明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怎么舍得让江南受委屈。
像是猜到了蒋延洲的想法,江南紧紧抱着他的胳膊,“你得答应我不准说漏嘴哦,不然一个人去一次办公室就可以解决的问题非要两个人被骂,多不划算。”
“你没有做错什么。”蒋延洲的声音有些哑。
“但是他们觉得我们做错了。”江南像是哄小孩似的踮起脚拍了拍蒋延洲的发顶,“现在李老师不重要,反正这件事已经被聪明的南哥解决了,所以不准再提了。重要的是我马上要去帝都了,我舍不得你。”
见蒋延洲还是阴沉着脸,江南忽然用双手捧住蒋延洲的脸。
江南的手很凉,蒋延洲却没躲分毫,纵着江南□□着他脸上的皮肤。
江南故意将蒋延洲扮成一个鬼脸,才撒娇似的开口:“你就没有舍不得我吗?”
江南看到蒋延洲忽然就红了眼眶。
他立在天台的寒风中,将她紧紧拥住。
蒋延洲一个字没说,江南却觉得自己听到了千万遍“舍不得”。
“我会好好努力考上A大的,你必须要等我。”江南声音重新带上了哭腔,“只有一年半,你不准在我去学习的时候喜欢别的漂亮女孩子。”
蒋延洲的掌心在江南后脑勺上摩挲了一下,柔声开口:“全世界只有你最漂亮,所以我等你回来。”
-
一年半后。
六月初,紧张的高考在蝉鸣声中结束。
江南几乎是一刻不停,连夜买了帝都飞海城的机票。
飞机在海城国际机场落地的那一刻,江南一年多来第一次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为自己也为蒋延洲。
她拿着行李快步走出到达出口,还没缓过神来,蓝翔就已经猛地冲到了江南面前,风风火火地从江南手里抢过了行李箱。
江南刚要开口,就被蓝翔及时地拦住。
蓝翔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着边,很是夸张地拍了拍胸脯,“我知道你想问延哥,早就安排好了,我老蓝出马你就放一百个心。”
江南被蓝翔那“老蓝”的自称逗笑,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不过满意归满意,江南还是忍不住催促他。
好在蓝翔知道轻重缓急,也不再说废话,抗上江南的行李就拦了辆车直奔露营地。
露营地这会儿已经是一片热火朝天。
烤肉香、聊天声、打闹声一波又一波从不远处传过来。
今晚的活动是蓝翔和几个朋友特地安排的,为的是庆祝蒋延洲高考顺利结束,从此脱离高三苦海。
所以作为组织者的蓝翔刚露面,就被大家一顿集火。
蓝翔却一反常态,不仅不应和大家,还憋着一脸意味深长的笑。
他故意咳了两声,举起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大家安静一下,我老蓝有重要的人要给大家引荐一下。”
大家都是看热闹的主,一听有人要加入,也不管是真重要还是假重要,都好奇地往蓝翔那边望。
蒋延洲一整晚都在看手机。
从他下午走出考场开始,江南便一直没有搭理过他,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所以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个庆功宴上。
可是当听到蓝翔说有“重要的人”时,他心里忽然就有种说不出来的预感,让他忍不住抬头看去。
蓝翔等的就是蒋延洲。
见他注意力被吸引,蓝翔便准备请出一直藏在他身后的江南。
只是他刚抬起手,还没来得及出声,就感觉自己身后忽然起了一阵风,再然后就是道纤细的身影,冲着蒋延洲的方向奔了过去。
明明蒋延洲站在人群靠后的位置,江南却一眼看见了他,也只看见了他。然后在蒋延洲反应过来之前,她直接跳到蒋延洲身上,像只考拉似的挂住,低头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江南弯着眉眼看向蒋延洲,声音又脆又甜,“报告延哥,请签收你的女朋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