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童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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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个大嫂,

大嫂会绣花,

绣朵牡丹花,

牡丹花,放光华,

幸福到我家!

见外婆和大妈们坐在另一棵腊梅树下聊天,婷婷跑过去趴在外婆怀里,外婆一把将她抱起放在自己腿上,婷婷两只小手紧紧搂住外婆的脖子,外婆在她红红的小脸蛋上亲了亲,然后双手托住她的头和背,一边前俯后仰的晃动一边哼唱:

摇啊摇,

摇到太阳桥,

太阳桥下一条河,

河里两只鹅,

鹅呀鹅,

游来游去看外婆。”

中秋晚上,月亮又圆又大,大人们把龛桌搬到院子里摆在两棵腊梅树中间,龛桌上摆放祖宗牌位和月饼、柚子、莲藕、籽瓜、香炉香烛等东西。然后把几个蒲垫放在地上,点燃香烛后,从小孩开始,每个人轮流跪在蒲垫上向高高挂在天上的月亮叩头,向祖宗牌位叩头。

叩完头,大人们把龛桌上的东西分给每人一份,外婆把自己的哪份藏起来留给婷婷第二天吃。

秋去冬来,春节前夕一直下着大雪。下雪天,仝家三兄弟基本上不出门,全家人围坐在一个很大的炭火炉旁喝茶聊天商量家事。

下雪天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时候,雪下得越大孩子们越高兴,望着屋外随风飞舞的雪花儿,三个孩子手舞足蹈又蹦又跳。

院子中间,两棵腊梅树昂首挺立在凛冽寒风中,迎着鹅毛般雪片满枝满桠绽放着黄灿灿的花朵,浓郁的香气沁人心扉令人陶醉。

婷婷伏在高高的门槛上,不眨眼的望着白茫茫的外面。突然,她不声不响的翻过门槛走到院子里,仰起头伸着两只小手,一会儿手掌心落满了白糖似的雪片,婷婷好奇的伸出舌头添了添,凉得直缩脖子。

婷婷甩掉手里的雪片回到屋里,拉起大奴狗小奴狗就往外窜,三个孩子手牵手围着腊梅树摇头晃脑的转圈。小嘴巴咿咿呀呀唱着外婆教的歌谣:

捡豆子噢捡豆子,

一人捡到一簸箕,

老大说要炒着吃,

老二说要煮着吃,

老三说不吃不吃,

全部种到地里去,

秋天有个好收成。”

三个孩子身上积了厚厚一层雪时,才进屋让大人们帮他们掸掉身上的雪。然后,又手牵手跑出去。

大嫂二嫂怕冻坏儿子不让他们出去,外婆笑着说:“俩位嫂嫂,让他们玩吧!小孩子不怕冷的,俗话说的好,冻不坏的孩儿不结冰的酒。”

外婆这么说,大嫂二嫂不好再说什么,是啊!女孩子都不怕冻坏,男孩子还怕什么呢?

三个孩子一会儿在屋里嬉戏,一会儿又去院子雪地里手牵手转圈,跑进跑出,直到一个个累得气喘嘘嘘、满脸通红才各自依偎在自己母亲怀里歇息。

此时,桃秀怀孕了肚子很大,外婆连忙把婷婷搂在自己怀里。婷婷撒娇要外婆唱歌,望着外面无声无息喷涌而下的雪花,外婆拍着婷婷轻轻哼唱:

飘飘雪花,

写信回家,

有钱没钱,

回家过年。

今年菜煮粥,

明年笼蒸肉。

今年破棉袄,

明年换新袍。

五二年,桃秀生下一个儿子,取名三奴狗,满月酒席上仝老三抱着婷婷一脸幸福的说:“婷崽给我招了个儿子,大哥说对了,我婷崽是有福的人。”

听仝老三这么一说,大嫂想起三年前外婆说要桃秀生个儿子配婷婷。便笑着对外婆说;“外婆,你真是金口玉牙,三年前你说要桃秀生个儿子配婷婷,果真就生了个儿子。”

外婆满脸笑容地说:“大嫂,不是我金口玉牙,是老天的恩赐,是托仝家祖宗的福,托你们大家的福。”

刚给儿子喂过奶的桃秀从丈夫手里抱过婷婷拥在怀里,笑眯眯的说:“婷崽是我们的女儿,不能嫁给自家兄弟,到时候给她选个好女婿,我们老了跟着婷崽过。”

桃秀说完轻轻的吻了一下婷婷,然后一脸幸福的望着丈夫。

3,政府拆迁各奔东西

五四年春天,一群陌生人经常在仝家房子周围和菜地里转来转去。不久仝家便收到城市规划拆迁通知书。

负责拆迁工作的干部告诉仝家人,政府要在这里建造一座大型饭店,仝家的房子正好在饭店占地范围之内,所以必须拆迁,拆房前政府会给他们建造新的住房,新住房由仝家人自己选址。

仝家老大提出菜地怎么办,干部回答;所有的土地都属于国家,任何个人不得占有。当然,你们赖以生存的菜地,政府会考虑给于一定的经济补偿。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仝家人不知所措,老大坚决不同意搬迁,老二说政府要地要拆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老三一言不发,最后邀请了几个朋友去茶馆商谈此事。

茶馆商谈结果是:老百姓只能服从政府。

这个无奈的决定让仝氏家族陷入紧张和不安。

三兄弟愁眉不展哎声叹气,三妯娌日夜不安哭哭啼啼,外婆表面不吭声,心里却焦虑万分。仝家三兄弟除了养花种菜什么也不会干,如果没了花园菜地,靠什么养家糊口?这房子这菜地是他们父母留下的,据仝老三说,母亲临终前再三交待;三兄弟永远不能分家。

更让外婆忧虑的是三兄弟中数仝老三条件最差,自己女儿的身体不好而且怀有身孕,马上就三个孩子了,加上三个大人,这六口之家将来靠什么生活?

三个孩子仍然整天嘻笑玩闹,无忧无虑的享受着童年的欢乐和幸福,天真烂漫的孩子们那里知道,他们的生活和命运将彻底被改变。

在政府工作人员的再三催促下,仝家三兄弟只好去城里寻找建房基地,找遍了整个洪昌市也没有和原住房面积一样大的空地。最后分别在三处地方寻到三块小小的空地,每处只能建造一户人家居住的房子,这就意味着兄弟三个要分家了,想到母亲临终的嘱咐,三兄弟相视无言默默流泪。

五四年秋天,桃秀生下第二个儿子,因拆迁大家都心不在焉,没心思给孩子取名字,仝老三顺口管小儿子叫小毛。孩子叫什么名字无所谓,要紧的是苦了坐月子的桃秀,郁闷和忧虑使本来奶水就不多的桃秀更是一点奶水没有,瘦小娇弱的桃秀整天唉声叹气。

三兄弟处理完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和地里的瓜果蔬菜,再把父母留下的金银首饰、银元铜钱、家具餐具等以及一些软细物品集中摆放在厅堂里。

看着满满一厅堂从未见过的东西,三个孩子高兴得手舞足道,各自挑选着自己喜欢的拿着玩。

所有东西分成三份,每户一份,按排行先后挑选。仝老大不愿意先拿,说由小的先选,仝老三也不肯先拿,推来让去,谁也不肯先拿,最后,只好抓阄决定挑选顺序。

三家人含着泪把属于自己的那份财物慢慢的一样一样搬进房里,

突然,外婆看见婷婷在拿老二份额里的一只金边小花碗。连忙说:“婷啊,那碗是你二妈的,不能拿,放回去。”

婷婷看了看小花碗,头一歪翘着嘴巴说:“不嘛!我喜欢这小花碗。”

说完,抱着小花碗就往外跑,刚跑两步,被地上的东西袢了一下摔倒在地。

外婆吓坏了,急忙跑过去,还没等外婆到身边,婷婷自己爬起来了,望着地上摔成几瓣的小花碗,伤心大哭。

二妈连忙过来牵着婷婷的手看了看说:“哎哟!没割破手就好,莫哭,婷崽乖,摔破算了,二妈给你拿过一个。”

接过二妈给的小花碗婷婷嘟着嘴看了看,认定和刚才摔破的那只一模一样才破涕为笑,高兴的抱着小花碗玩去了。

见外婆想拦住婷婷,二妈伤感的说:“外婆,一只小碗,你这么认真干嘛?如果不是政府拆迁我们不可能分家,再说,就算分了家,我们还是一家人啊!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哩?”

外婆连忙解释说;“二嫂,你千万别误会,我没有其它意思,不管什么原因分家,既然分了家,就有你我之分,我只是想让婷婷从小懂得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二妈无语。

负责拆迁的干部通知仝家:三处的房子都建好了,准备搬往各自的新家。另外带来一个消息,在原来只有经济补偿一项的基础上增加了分配工作一项。但两项只能选择其中一项,要求仝家尽快把选择结果告诉他们,以便安排工作,仝家兄弟说商量后再决定。

三兄弟商量结果是;老大、老二选择参加工作,老三说参加工作要受约束更重要的是一份工资养不活一家六口,所以他选择领取补偿款。

老大、老二要他慎重考虑,并再三提醒他,有限的补偿款维持不了多长时间,钱用完了怎么办?老三笑笑说:“我知道,靠哪点钱有什么用?我打算去城外开垦荒地,我还是喜欢养花种菜,干老本行算了。”

老大气愤的说:“你还要去开垦荒地?等你辛辛苦苦把地种熟了,到时候又成了国家的。你怎么不吸取教训呢?”

老二也苦口婆心的再三劝说老三选择工作,不要去开荒种菜,可老三仍然坚持自己的决定。

最后,老大去了供电局,老二去了铁路局,老三领了补偿款。

晚上,桃秀和孩子们睡了,仝老三来到小房间对正在叠衣服的外婆小声说:“妈,叠完衣服帮我做点事。”

外婆说:“叠完了,什么事?

仝老三把一个布包放在桌上,又出去搬来一个烤火盆,然后把两个小凳子放在烤火盆旁边,外婆不知道仝老三要干什么,正要问,仝老三指着小凳子说:“妈,你坐下。”

说完拿起桌上哪包东西坐在另一个小凳子上。仝老三一边打开布包一边压低嗓音说:“妈,解放前我在蒋经国的童子军里待过几年。我娘病重时一定要我回来才回来的。”

这时,被几层布包裹着的东西露出来了;两摞足有5、6寸高花花绿绿的纸币和一叠折成书本大小的纸。仝老三拿起一份展开,上面有□□的头像和国民党党徽。仝老三用只有外婆能听见的声音说:“这是委任状。妈,拿火柴来。”

外婆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问:“烧掉啊?”

仝老三点点头小声说:“早就该烧掉,我一直舍不得,现在要搬到城里去,那里人多眼杂,我怕招惹事非,这些事我哥嫂都不是很清楚,这也是我不参加工作的原因,如果参加工作,单位上今天填表查你的历史,明天填表查你的三代,妈,你知道吗?我哪点事查出来要连累全家的,现在就你知道,桃秀胆小,别告诉她。”

外婆边划火柴边说:“我知道,我谁也不会说,这些东西烧了好,留着禍多福少。”

三兄弟请风水先生为搬家选好了日子。

搬家的前几天,仝老三的二儿子小毛满月,尽管大家心情都不太好,但仝老三还是做了满月酒。酒桌上相互叮嘱相互祝福,满月酒成了散伙酒。事实也是如此,以后虽然同住洪昌市,但三家人要像这样聚在一起的机会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

这片房子、花园、菜地是祖辈留给他们的,三兄弟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在这里娶妻生子、在这里辛勤劳作、在这里过着安定和睦的大家庭生活。转眼间,这一切将不复存在,从此天各一方,仝家三兄弟相视无言潸然泪下。

五四年深秋,仝家三兄弟在鞭爆声中挥泪互道珍重。然后,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了他们曾经共同劳动、共同生活的美丽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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