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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拉海临楼看着窗外的车马往来,人流不息而一言不发,都达在一旁随身服侍,也不知过了多久,拔拉海叫道:“都达!”
都达连忙回道:“小人在!”
拔拉海淡淡的说道:“选一些名贵珍宝,丝绸宝货,去将军府走动一番!”
都达忙答:“是!”说完扭身要走时,拔拉海又叫住他,他忙问:“主人,还有什么吩咐?”
拔拉海瞟了一眼都达道:“你可明白我意思?”
都达道:“小人自然明白,这就去将军府走动,尽量将此事压下来,救章浮生出狱!”
拔拉海看了一眼都达,都达感觉到一股透骨的寒意,拔拉海扭过头继续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缓缓的说道:“不要在下面人走动,尽量选些绝世珍宝,送与方将军,希望他能网开一面!”
都达一惊,忙道:“主人,万万不可啊,这方将军的性格您是最了解的,若不给其送礼,其必定秉公办理,章浮生必然会有一条活路,若是这礼一送,以其性格必然是以为章浮生乃是犯法杀官之徒,必然难以活命啊!”
拔拉海半天不语,最后说了一句:“下去吧,按照我说的去办就好!”
等所有人不在之后,拔拉海望向将军府的方向,自言自语道:“章兄,不要怪我,像你这样的人若不能为我所用,那必然是不能留在世上的……”
深夜的将军府中,方将军正在批阅这些时日堆积的公文,如今天子刚刚即位,四方各处将领均颇为留意日常公务,生怕一时不慎,导致天子震怒,方将军管辖的西北军务乃是当今唯一与外族交接之处,更是比日常谨慎小心,他正在批阅之时,突然府中大管事静悄悄的一个人敲门进来,细声低语的道:“小人有要事禀告!”
方将军见他如此怪异便颇为不悦的道:“你是我府中的老人,应该颇知我性格,如今怎的如此扭扭捏捏,看着让人颇为不痛快!”
大管事看看四下无人便小声道:“小人是为前些时日城门杀死官差之事!”
方将军笑了笑道:“这种小事让长史处理即可,何必报到我处。”
大管事道:“昨日长史已经处理,已经将处理呈文快马报枢密院了。”
方将军点了点头道:“嗯,长史颇是个谨慎的人,你们等枢密院批示就好,找我又何事?”
大管事道:“有人送来几箱东西请将军过目!”
方将军疑惑:“东西?”
说着大管事向外面轻声说了一声进来吧。
只见都达领着几个人抬着几个箱子进来,放于堂中。
方将军一皱眉头,便厉声问道:“这是何意?”
都达命人一一打开箱子,只见光彩瞩目,满堂瞬间变亮了。都达低声恳求道:“小人家主友人因前些时日不慎在城门误杀官差,请将军念其粗莽不知法度,还请从轻发落!”
方将军听完大怒道:“王子犯法也要与庶民同罪,又何况是你家主友人,若其原本无罪,何须于本帅面前行此龌龊之事,若是有罪,纵然金山银山放于本帅面前,本帅也会依法公断,快快将这些黄白之物抬出去,免得污了本帅的眼睛!”
都达听完,扑通一声跪于地下,声泪俱下道:“还请大帅手下留情。。。”言语之间就要跪行向前抱住方将军的腿哭闹,方将军见此情况,是又怒又好笑,这求人送礼的他见多了,堂下作女儿状哭闹他还是头一遭,见此情况他自知不能与眼前之人纠缠下去,借着月色忙甩门而去,将这一烂摊留给大管事处理。
他几步踏到院中,也不知该去哪里,于是就踏向府门,想出去转转,蹭这偷来的时光,也欣赏一下深夜的碎石城,不想半途遇到长史,便问道:“长史深夜不睡,这是要往何处?”
长史抬头一看是方将军,便慌忙施礼道:“禀大帅,小人刚处理完公务,正要回家!”
方将军看了看眼前的瘦削老人,颇为怜惜道:“长史辛苦了,以后这些事多交给年轻人处理吧,保养精神为好。”
长史道:“府中均是大事,涉及人命者笔笔皆是,小人不敢马虎片刻,年轻人毕竟尚未历练,我实在是放不下心!”
方将军知道多劝也无益,便道:“有劳长史了!”后又说:“今日月明,长史不如与我寻一寻常地方,把酒赏月,近日新帝登基,时局变化,也顺便探讨一下将来这碎石城该当如何,可行否?”
长史忙道:“小人自然遵命!”
于是两人分主次便踏出府门,欲寻一酒家,刚出府门,没走几步,忽然见几个差役迎面跪下,声泪俱下的大喊冤枉,搞得两人颇为茫然,眼看几个人就在眼前,躲也躲不开,方将军便道:“你等何人?有何冤屈?”
一老差役看似乎是此中头领模样,便匍匐向前,双手呈血状,哭泣道:“方大帅在上,小人是平远县前来押送囚犯的差役,前来状告城门杀我差役的恶徒!”
方将军看着眼前之人,盯了半刻后,怒道:“大胆,你个平常差役,如何知道我是此方大帅,况且平常人喊冤都是白日帅府门前,哪里有深夜在此等候之理,受何人指示?快快招来,若不老实,定是不饶尔等之罪!”
几个差役一愣,半晌无语,只做哭泣状,为首老差役道:“大帅息怒,非是我等识得大帅,只是昨日长史审讯此案,我等在堂上见过长史大人,今见长史在侧,想是这碎石城中,除了方大帅,又有何人能让长史陪衬,故猜您为方大帅!”
方将军扭头看了一眼长史,长史道:“小人昨日确实是审讯过他们!”
方将军又道:“那为何深夜于此侯本帅?”
老差役道:“非是我等候大帅,实在是因为朝廷定制,我等此次押送费用不足以支持几人在城中等候如此时长,实无它策,只能大街之上度日,想是每日要到帅府听候传讯,打听情况,于是就干脆夜间在此休息,不想能遇到大帅!”
方将军见几人模样颇为老实,态度极为恭顺,且确实是像连日露宿街头的打扮,便不再盘问,说道:“既然如此,也是本帅的过失,你们前去与门人说,本帅吩咐,让他们找一地方安排你们暂时居住,以管饮食!”说完提腿便要向前,老差役一看如此,一把抱住方将军大腿,哭喊道:“大帅,城门被杀之差役实属冤枉,还请大帅为他做主,惩治恶徒…………”
方将军见这等差役颇为可怜也是于心不忍,便道:“长史已经审讯完毕,报枢密院,等夏太师批复,你等且在此安歇,等批复回来后我在为你们写一道文书,便可回去交差!且安心等候吧,国家自有法度,不会错放一个罪人的!”便要做样前行,老差役见此情形,一声悲呛,向天大喊道:“孩子,我带你来,不能带你回去,又不能为你报仇,让恶徒逍遥法外,让我如何回去向你孤苦的母亲交代,只能一死去陪你!”说完便一头撞向路边的墙上,说声迟,那时快,等众人向前阻止时已经来不及,将老差役扶起时,已经是满脸是血,鼻息也没有了。方将军见状心中颇为不忍,便拿老差役手中的血状打开观看,不看则已,一看便气炸肺腑,大怒道:“如此恶徒,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强抢囚犯,抢囚不成,还要杀害官差,是可忍孰不可忍?此恶徒为何不立马明正典刑?”
长史见状忙道:“大帅,此事也不可听一面之词,也是要两方各有供词,然后人证物证对比,按照律法,参考成例,才可下结论,后还要经过三审三核,报枢密院复核后才可下判词!”
方将军看着眼前的血状,又想着今夜前来送礼为其求开脱的都达,又看了看死在眼前的老差役,便道:“这明明就是恶徒当街抢囚不成,就恶意行凶,有何疑虑,此等恶徒让他在世上多活一日,便是本大帅的罪过!”扭身向府门口大喝:“来人!”府门忙有人前来,方将军吩咐道:“传本帅令,将城门杀人之恶徒明日典刑!”
传令人刚要走,方将军又叫住他,强调道:“本帅明日亲自监斩!”
长史慌忙阻止道:“大帅,不可,不可啊,朝廷自有法度,岂可凭自己一时意气而行事,况且此事昨日已经快马报枢密院,岂可无枢密院批复,就行大辟的道理!”
方将军颇为气愤,看着长史道:“今晚有人前来找我尽送黄白之物为那恶徒求情,长史如此,怕不是早就收了那恶徒的黄白之物了吧!”
长史一愣,半天说不出话来,跪于地下声泪俱下道:“大帅,小人跟随您这些年月,风雨之中,多少有点恩情,大帅是了解小人的,小人纵然家资不丰,也不会昧着良心去做有违法度的事情啊……”
还要在说时,方将军感觉自己刚才失态,确实也是自己不对,慌忙道歉扶长史起来,后又对传令人道:“派快马追回昨日的呈文!”
长史又道:“大帅,无枢密院批示,怎得私自行大辟之事呢?!”
方将军道:“我有先帝赐予的节钺,可自行处置任何人!”
长史还要再说些什么,方将军又对传令人道:“派人送长史回家吧!”说完脚步已经踏出,独自回将军府去了。
翌日日上三竿,将军府前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拔拉海在这碎石城中产业颇丰,选了一处靠近将军府的高楼,临栏凭望,府前的一切尽入他的眼帘,只见府前正中临时搭建一行刑台,四周被军士把守,一是警戒,二是维持前来观瞧的人群,毕竟按照惯例,就算是死罪也是秋后城外行刑,从未出现过立判立斩,而且还是在将军府门前,镇守大将亲自监斩的事情,一时,便各种传言在人群中传了开来,什么这人是朝廷谋反的要员,什么是从未有过的江洋大盗,或者是投敌叛国的奸细等等,更有甚者传得越来越变味,什么登徒子夜闯将军府,欺小姐被大帅逮,什么方将军在外私生子欲寻亲生父,被原配诬陷灭口,更有甚者传闻方将军平生不爱钱财名利女人,只有龙阳之癖,跟这被斩之人多年有私,不想此人想另寻他欢,被方将军撞破,因爱生恨,因恨起杀意等等……反正一时之间,各种版本在人群之中传开,大家也不管真实与否,哪个版本更稀奇,更具有故事性,更能吸引人的眼球,便传得更快,更广,过程之中,又有每个人的加工和理解,从昨天到这午时,已经在帝国的西北传得沸沸扬扬的,凡是能在午时三刻前赶到此处的人,均从帝国西北各处纷纷赶来,有汉人,也有戎人,也有其他人,等等等,一时之间,这碎石城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论正事,是没有人爱听的,但论八卦,人人都有一颗好奇向往的心。
所有人都在等待故事的上演,只有方将军、章浮生这两个故事的当事人还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当然,一个沉浸在自以为为民请命的幻想快感之中,另一个惊骇于莫名其妙被突然行刑之中,两个人也全然顾不得为什么如此多的人,也无心想为什么这么多人。
章浮生虽然知道自己可能九死一生,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将军府竟然审讯之后,不等结果即行刑,虽然抱着必死的决心,但是这仓促行刑让他也颇为不甘,他在行刑台上大喊:“为何不按照朝廷法度,我纵然有罪也该审讯、宣判等秋后问斩,就算军法也要宣判我的罪名啊……”话语未落,这旁边瞧热闹的人开始喝彩,然后开始交头接耳,大家不管他喊了什么,甚至在喝彩声中,众人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但是各个版本他在行刑前的话语又从这里迅速的向整个帝国西北传开,过程中每个人进行艺术加工必然是必不可少的。
在哄闹之中,方将军也听不清他喊了什么,想是死囚临死之前的谩骂,他也就懒得理,便行令,开始执刑。
对于砍头这种整个事情的高潮,所有人自然不肯放过,纷纷踮起脚尖,有的甚至爬墙,上树等等,所有人要么恨自己不够小巧,钻不到前方看精彩的砍头,要么恨自己不够高大,踮起脚来总是被前面的脑袋挡住,妨碍了自己拿到一手的消息,使自己日后在邻里亲朋之间谈论八卦没有了谈资,落在人家后头,丢了脸面。
忽然,从天空中轻轻的飘下一个女子,站在行刑台上,看着刀斧手毫无表情的说:“你不能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