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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刚在镇北侯府门口停稳,江巡便迈步下车。
薛晋只得跟在后头“诶,诶您等等我为您引路”
他们绕过设有假山池塘的花园,来到沈确的院子前面,江巡还没走进,便听见了细碎的咳嗽。
声音的主人竭力想将咳嗽压下去,于是闷在嗓子里,直到抑制不住,才从唇齿间溢出来少许断续声音。
江巡在花园前停步,他从花园角落看向门内。
隔着薄薄一道碧纱窗纸,他能隐隐沈确的影子,帝师素来挺直的腰背微微躬起,手攥成拳抵在下颚,像是难以忍受胸腹间的疼痛。
但他依然握着笔。
江巡看见他面前堆着的折子,其中有各处关隘发来的通信,有北狄军队的动向,也有粮草后勤的准备事宜,那些折子堆的那么高,沈确躬身咳嗽的时候,像是要将他整个埋住了。
江巡轻声“他这样多久了。”
薛晋“沈先生和沈琇同时染病,算下来也有十来天了,只是沈琇发的厉害,直接人事不省了,沈先生轻微些,近日来却也常常咳血。”
他引着江巡走过幽深曲折的花园回廊,停在沈确门前。
江巡落后薛晋十步,薛晋则率先抬手敲了敲房门,询问道“沈先生我是薛晋,可以进来吗”
“是薛晋啊,进来吧。”沈确调整声线,瞬间又回到清朗温润的状态,他含笑看向薛晋,“你既然已经回来了,陆先生如何了你可有提醒他要沐浴更衣,将幕篱与袍子都换上一遍还有鞋袜也要尽数换了咳咳咳”
沙哑干疼的嗓子适应不了长时间说话,他没说完,便掩唇咳嗽了起来。
薛晋一愣“洵先生他”
洵先生一下马车,便往这边赶了过来,哪有时间沐浴更衣
江巡有系统,传染物不会沾上他的衣物,他便没有换洗。
沈确越咳越厉害,先前在江巡面前他装的优雅从容,此刻却鬓发散乱,额角带有汗水,他单手强撑着书案,指尖用力发青,可谓狼狈至极。
可即使是这样,沈确还是要说“陆先生来的匆忙,不一定带够了行李,尤其鞋袜一类的小物件,你看看可有缺的,都用最好的补上。”
他咳的厉害,薛晋便探手扶他,小声道“少说两句吧先生,您怎么那么关心陆先生啊也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啊,陆先生是你亲戚吗沈琇也没见你这么紧张。”
沈确怔愣片刻,笑道“或许,或许是因为现在疫病,有个大夫很重要吧。”
他说着,又俯身咳嗽起来。
薛晋用帕子去擦“先生您又咳血了,我叫洵先生来给您看。”
“不必。”沈确打断,“让他先去沐浴更衣,我先看完这些文书,其余不急咳咳,还有,他腰间那枚青玉也得用沸水煮过,才能再次佩戴”
江巡站在门后阴影处,听着沈确絮絮叨叨,却都是些繁杂琐碎,与他自己
病情无关的东西,他心头无端火起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有什么在肺腑中烧成一片,连带着动作也烦躁起来。
江巡提起衣摆跨过门栏,药箱与门框相撞,发出“嘭”的巨响。
沈确惊异抬眸。
他看着江巡,紧皱的眉目便舒展片刻,可等视线在他身上巡视一圈,眉毛又死死地蹙了起来。
沈确不赞同道“陆先生,这疫病来势汹汹,不可等闲视之,更不应该疏忽大意,你从疫病营回来,要先沐浴更衣,换上干净的服饰才行。”
“”
依稀是当年在弘文馆,沈确训斥学生的口气。
江巡心道“病成这个样子了,倒是还有精力训我”
他将药箱啪唧一下丢在桌案上,存心和沈确抬杠“我换过衣服再来看你,岂不是干净后又接触一遍病患,要再沐浴一次这流程难道不繁琐吗”
这回,沈确又顿了许久。
素来能言善辩的帝师张了张口,看着江巡,居然没说话。
江巡心头火气更盛,他从沈确的表情中读出了他的潜台词,大概是“这病没什么要紧的,左右死不了,容我先将折子看完,明儿再治也不迟。”
江巡便闷头收拾着药箱,心道“真是两世一个脾气,这人心里只有国家,其他都是个死的。”
他已经能演绎沈确的想法了帝师为国为民,宁愿拖着病体,也不愿意让重要的大夫也就是洵先生多接触感染源,还吩咐人好吃好喝的招待着,生怕大战前大夫病了或者跑了。
江巡从药箱中拖出脉枕,放在书案上“沈先生,劳驾将您的手放上来。”
他不太高兴,语调也有点阴阳怪气,沈确无措地蜷了蜷手指,露出稍显郁闷的表情,而后将手腕摊了上来,垂眸道“劳驾。”
江巡装模做样的搭上手,指腹压着沈确的腕子,做沉吟状。
沈确在发烧。
他体温偏高,江巡的指腹则略带冰凉,君王全身上下都笼罩在篱幕里,只露出一点手指,正点在他的腕子上。
病中人对温度敏感,冰冷的手指触上皮肤瞬间,沈确便起了鸡皮疙瘩。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偏过脸,不敢在看了。
66扫描过一个营地,如今已经是很有经验的小系统了,它飞快的分析数据,给出结论“没有特别严重,把沈琇那个方子拿过来,改改就能用,就是让他注意休息,最近别工作了。”
江巡心道“我也得劝得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