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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陈知府出现在白府,府中上下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中门大开,除去留有两个嫡孙守灵之外,其他人全部出门迎接,便是此刻在府上的一些亲朋好友,也跟随一同前去迎接。
一顶官轿停在大门外。
陈文泽穿着一身绯色圆领袍服,胸背缀有补子,上绣一只云雁,头戴一顶乌纱帽。
夏代开国太祖皇帝规定:凡文武百官上朝和办公时,一律要戴乌纱帽,穿圆领衫,束腰带。
从此,“乌纱帽”遂成为官员的一种特有标志,人们习惯地将“乌纱帽”作为官员的标志,“丢掉乌纱帽”就意味着削职为民。
陈文泽是一名身材微胖,面色白净,嘴角挂笑的中年男子,给人一种笑面虎的感觉,只见他背负双手往大门里走,身后跟着一班皂隶,凛然肃立,一股威武冷峻的气势扑面而来。
一直走到白崇文面前,才站住脚步。
白家人立在大门两侧,男在前,女在后,尽皆身穿镐素,披麻戴孝。
白崇文拱手行礼,道:“恭迎陈大人。”
陈文泽点了点头,微笑道:“崇文兄,我等就不必在乎这些虚礼了,文泽对二爷一向推崇备敬,二爷突然仙去,文泽心甚难安,特前来吊唁一番......”这番话说的声色俱泪,说完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白崇文面无表情,说道:“陈大人亲自登门,白家上下莫不荣耀感慨,铭感五内......”
这本是客套话,白公爷的亲弟弟去世,陈文泽亲自登门吊唁,合乎官场礼节,正是题中应有之意,若是他不来,才是大大的失礼,搞不好就要被言官弹劾,轻者恶心一把,重者丢掉“乌纱帽”。
谁知陈文泽闻言,反倒皮笑肉不笑,说道:“崇文如此说话,可是因为本官偏袒云家,故对本官心存怨念......”
众人大惊!
话能这么说么?
白家好歹是公卿之家,白霸天可不是无权无势的勋贵,可是被陛下倚为臂膀镇守南京,你一个四品官员追上门来满嘴放炮,这是要把白家彻底得罪光吗?
这位陈知府,难道真如同传说中那般有后台......
白崇文面色涨红,心中恼怒,你既然偏袒云家挡人祖坟之事,还不让人生气?却不知怎么回话好,只得低着头,应一声:“在下,不敢!”
陈文泽似笑非笑道:“是不敢,而是心有怨恨,对吧?”
众人都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是逼着白家撕破脸皮的节奏啊!
不算白家人,一干同白家交好的宾客,此时虽不敢站出来表示愤怒,但心里难免对陈文泽的言辞恼火。
人家还在办丧事呢,这么干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眼见大哥气得满脸通红,崇尚暴力的白崇武心里大怒。
怎么着,如此咄咄逼人,你便是一府最高长官那又如何,还敢将我白家斩尽杀绝了?
当下欲站出来,怒斥陈文泽一番,却被身后之人拉了拉衣角。
白崇武一回头,就见顾北从自己身后走出来,一张俊脸似笑非笑:“陈大人,好大的威风,你这样做,可有问过身后之人?”
顾北也算是看出来了,这陈文泽哪是前来吊唁的,分明就是来闹事的,话语步步紧逼......
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员居然敢如此怼一个公卿之家,身后没有人指使,顾北一点都都不相信。
陈文泽心里一惊,脸上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走出来的年轻人,还没说话,身边突然有一人大喝道:“你是何人?见到陈大人为何不下跪?”
下跪?
他顾北来到这个时代,还从没跪过谁,除了跪天跪地只跪生养他的父母。
要知道他这次是代替老公爷前来,这里谁能让他下跪?
呃,死者白二爷还是要跪一跪滴......拜一拜,保佑一下小顾北也是好的......
顾北立在原地,轻蔑的看了一眼说话之人,嘴角挑起一抹笑意:“陈文泽,好大的官威......”
陈文泽也看着这一幕,没有言语,他到想看看这位年轻人是何方神圣,身边哪位大喝的跟班,闻言喝道:“你这毛头小子,你家大人没有教你?竟敢口呼陈大人名讳,当心老子将你......”
话还未说完,头上便被狠狠的敲了一下,此人大怒:“谁打我?”
“本官打你,你待怎地?谁给你的胆子,敢替本官发号施令?当本官不存在啊?”
暴怒的陈文泽对着跟班一顿破口大骂。
他看到这位批着孝服的年轻人很是陌生,猜想半天才猜到这位的身份,又不经意间看到他身后几名壮汉,这几个壮汉浑身一股子气势,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有,越发确定这年轻人的身份不简单。
济南白家子弟他都认识,唯独这位年轻人,批着孝服,身后还有军士保护,那只有应天府国公家的子弟,能代替白霸天前来的只有白家赘婿顾北。
确定少年的身份后,他就开始打退堂鼓,虽然他不惧怕眼前这位国公府赘婿,但也没必要顶在最前面,不能如之前一般当着国公白家去往死里得罪济南白家,到时候让云家去出面就好。
顾北看的目瞪口呆,他哪里知道陈文泽想法?还以为自己王八之气一散就镇住了这陈文泽......
画风转变得太快,众人都有些措手不及,接受不能。
大家都惊疑不定的看着顾北,白家交好的隐约猜到这位少年的身份。
可谁也没想到,在济南府地头,这位国公府的少年,只说了两句话,这位济南最大的官员反而先是对自己的亲信破口大骂起来......
莫非这侄女婿真的有如此威望?
白家兄弟俩的目光亮了起来。
陈文泽第一个上门吊唁,大概是一直让人盯着白府的动向,刚刚得到白二爷咽气的消息,便立即上门而来。
看着灵堂里正儿八经鞠躬施礼的陈文泽,顾北有些狐疑。
既然得了指使暗地里支持云家为难白家,此时却又为何如此隆重的礼遇白家?堂堂济南府最高长官听到白家二老爷去世的消息便上门吊唁,这对于整个济南府官场的风向引领,将会产生极大的暗示,将白家的地位立马提升到另一个高度。
岂不是自相矛盾么?
陈文泽行过礼,听着身边师爷念了一份生涩难懂的唁文,便背着手离开灵堂。
白家兄弟和顾北将陈文泽引到偏厅落座,奉上茶水。
陈文泽对着白崇文兄弟歉意一笑,道:“崇文,你们且去忙吧,本官想跟这位白家姑爷单独聊一聊。”
白崇文和白崇武对望一眼,心里震惊不已。
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早就认识?不过既然认识也好,那祖坟之地便有缓和余地,这可是头等大事!
故此,白崇文临出门的时候,偷偷给顾北使了个眼色。
白崇文、白崇武、护卫顾北的家将以及陈文泽的一干跟班一同退出偏厅。
白崇文轻轻掩上房门,心里的压力微微一松,到外间迎候往来宾客。
偏厅里,顾北同陈文泽相对而坐。
这是白家临时安排的客厅,即便是料理丧事,但招待身份贵重的宾客也不能太过寒酸,失了身份。
两人都不说话,各自捧着茶杯,不时的啜两口。
不一会儿,茶水见底。
顾北拍了一下手掌,自有侍女进来,为二人续满茶水,躬身退去。
两人继续喝着茶水。
顾北低着头,似乎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茶杯中的茶水里,一点都不在意面前的陈文泽。
陈文泽亦是低头不语,眼角不时扫过顾北,暗暗打量起来。
他自认养气功夫不错,没想到眼前这名少年人的养气功夫也不差,明明心中很疑惑,偏偏装出一副不在意的神情。
没多久,陈文泽只好让步,他怀疑如果他不先开口说话,这位年轻人也不会开口,继续陪他枯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