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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这个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入他脑海里的,也许是某天走在路上听人说的,也许是在某本书上看来的,但已然记得不太清了。谁会记得这种事呢?
小时候,他曾问过林啸云青楼是什么地方,林啸云编了个故事吓唬他,说,住在青楼里的女人,别看她们长得漂亮,一到晚上她们饿了就会拉住路边的男人,花言巧语地把对方骗进去,然后把他吃得骨头都不剩,就只剩一副皮囊。
从此他看见那些漂亮的女人就会下意识地往后稍稍,生怕她们把自己吃掉,视对方如洪水猛兽。
后来长大了,他明白了一些道理,林啸云又告诉他,青楼是个多么多么不好的地方,多么多么的混乱、肮脏,正直的人从来不会去那里……然后他跳起来说,我也不去那里,我也是个正直的人!
这个如白纸般的少年,尚未经历过人世间的冷暖,当然不知道什么是青楼。只是在林啸云的感染下,便是觉得那地方是如龙潭虎穴般的危险,又如垃圾堆般的肮脏。但他又对师傅给出的答案不太满意,总觉得对方没有说全,隐藏了一部分,而那部分恰恰是最重要的。于是他就去查,随便找来一本词典很容易就找到了答案,词典对于青楼的注释,“男女肆意行苟且之事,违反道德礼仪,放纵不堪的场所。”
虽然还小,但那时候脑子里已经对男女之事形成了初步的概念,那是他第一次脸红。
于是,他把林啸云所说和词典上所注释结合起来,青楼又有了新的定义,**的虎狼巢穴。
“去个青楼而已,至于这么紧张吗?”
羽坐在桌边,房间里黑漆漆的,邵雪痕安静地躺在床上,手里紧紧抓着被子的一角。
“那是个很不堪的地方。”邵雪痕想了一下,又继续说,“还跟虎狼之穴一样危险,那些漂亮女人会把男人给吸干得只剩皮囊。”
“你听谁说的。”
“我师傅说的,还有从词典上看来的。”
羽了愣了一下,觉得这个回答着实是有些好笑,但又觉得有些悲哀,这么大了,连外面的世界都没出去看看。如此庞大的一个世界,有的人用尽一生也走不完,怎么能只靠来自长辈的片语与词典来理解?
“确实很不堪,但倒还没那么危险。”羽给自己倒了杯茶,砸吧着嘴,“不仅不危险,还有人很喜欢去。”
“为什么?”
“你去试试就知道了。”羽说,“我相信男女之事你已经知道了,但你还没体会过,你体会一次就明白了。外面的世界很大的,谁都说不清,每一个人看待世界的目光不同,看到的当然也不一样,你得自己去看,去体会,那才是你的世界。”
邵雪痕从床上坐起,依靠在床头,银白色月光像流水一样覆盖在他脸上,看起来就像绝世的美少年。白色的睡衣随着呼吸不时开合,若隐若现肌肉线条分明的身体。其实他也怕黑,一个人睡觉时总是要点一盏灯,不知道是为什么。大概是,每个人的内心都向往着一丝希望吧,光明代表着希望。
“我妈也希望我能出去看看,当个有钱人。”他想起了妈妈还有爸爸,三个人围绕着餐桌,趁着天还没黑,能剩一些柴火,吃一顿不怎么丰盛的晚餐,虽然那样的日子清苦,但也已经回不去了,此刻再想回到过去已成了一种奢望。
某些事,某些人,还未来得及,就已成了追忆。
“你……”这个孩子身上流露出伤感,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要他们没做什么坏事,神会怜悯他们的,指引他们的路。就在天上,你抬头就能看见。”
渐渐地,外面的喧嚣声已经变得听不见,高高悬挂在牌匾下的灯笼红彤彤的。从热闹到惨淡,多少有点类似离人别的伤感。
羽把手放在他的头上,轻轻地抚摸,希望这样能给这个孩子带来一点安抚。少年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冷面,他也很俗的,会有很多很多的想法,只是全把它们埋在了心底。
“早点睡,天已经很晚了。”他轻声说。
“嗯。”
枯叶如雨。
夜幕结霜。
此时的夜晚已经可以呼得出白气,但青楼的女子依旧穿得单薄,露出洁白的躯体,不断对路人喊,“公子、官人、相公……”一声声的,甜得发腻。她们化着精致的妆,站在青楼门口,花枝招展,像斗舞的孔雀般极力显出自身的曼妙,以求把身边的同行压过一头。过往的路人要是有了半分心动,她们就会立刻察觉,然后一窝蜂似的涌上去争着抢着把他拉进店里。
阿云冲手掌哈了一口气,不自觉地把披肩裹得更紧了点,两只手相互使劲搓揉,以便能让自己暖和点。
今天晚上她没有揽到客人,这将意味着她今晚没有收入还得在外冻一个晚上。
恐怕这月又要遭“妈妈”打骂了,她在心里这么想。
“妈妈”对她们颇为的严厉与苛刻,每个月,她们都要向“妈妈”交一定的钱,不然就要遭到打骂。阿云身在的这家青楼的“妈妈”更是恶毒,一把戒尺打得人皮开肉绽的,动弹半分就要痛个半天,可第二天还是得在“妈妈”的威逼下顶着伤痛去揽客。所以很多人都私下里偷偷的积钱,等到钱攒够了,就要为自己赎身,过快活日子去。
阿云当然也想为自己赎身,可她初来乍到的,哪里抢得过一群“姐姐”呦?半个月来,挣的钱连交给“妈妈”都不够,更别提为自己赎身了。艺倌人本来就不比那些愿意卖肉的吃香,男人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
想到不能为自己赎身,要一辈子留在这,阿云就越来越委屈,没了揽客的心思,独自一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她怪自己的爸妈,为什么把自己送来这么一个地方。即使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她也可以去别人家里做短工,做侍女。
“水云间,就是这儿了。看起来生意还算不错啊。”
听到有人说自家青楼的名字,阿云不由得抬起头来,顶着双红红的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三个少年,其中一个正指着自家的牌匾,居中者顶着金发,有着碧蓝色瞳孔,最边上那位脸上有种“生人勿近”的冷漠。
阿云也顾不得擦掉眼角溢出的眼泪,就迎了上去,热情招呼。她勾住金发少年的手,笑眯眯地带着他们跨进大门,并介绍水云间的各项消费水平,以及水云间在这条街上处于龙头地位,说他们算是来对地方了。
正当阿云介绍时,一个足以用肉山来形容的女人冲着他们过来了,冲撞的力度把阿云撞得倒地,几乎是扑过来的,朝着穆熙,穆熙觉得自己大概会被这个磨盘碾死,吓得连连后退。胖女人扑了个空,便要去勾一旁邵雪痕的手,但邵雪痕连衣角都不让她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