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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照亮着四方,万物都披上了一层光芒,大船陷在一片巨大的污泥之中,已经无法再前行半步,公羊有命皱着眉望着前方,天下虽然广阔,此时却是无路可走,在他身后站着阿魏和阿胶,后面还有四个绿衣使者,这是他从公羊居带来的最后的臂力了,那无端的灾难至今还蛊惑着他们的意识,使他们害怕惴惴不安,公羊有命叹了口气,迈开步子,踏入了泥泞之中,污泥湿漉漉的又很黏滑,虽然只是漫过脚踝部位,但稍有不甚便会滑到。
太阳缓缓地升起,在天边交汇处发出万丈的光芒来,脚下的污泥中也滋滋地发出莫名的声响,似乎是在阳光下污泥有被烘干的可能,公羊有命看看太阳升起的方位,他们现在所走的方位正好是向南,在泥泞的地上,一脚起来一脚落下,走起来十分的吃力,公羊有命也许是上了年纪的原因,走了百十来步,竟有气喘吁吁之感,他点头示意几名绿衣使者先行,他歇一歇再行跟上。
这淤泥的路径似乎没有止境,从太阳升起的高度能辨别出已走了有一个时辰左右了,但路径还是漫无边际地向四面八方延伸着,毫没有止境的意思。
几人又站住歇歇,颇有些口干舌燥之感,也不知道又走了多长时间,前方的路径陡然倾斜,似乎是路径已到了头了,渐渐与天际有了分界的感觉,又似乎是还是一望无际,只不过是行了长久的时间有些头晕眼花的感觉。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前面的两个绿衣使者忽然身子凭空消失,接着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他们余音袅袅的惨叫之声,公羊有命悚然一惊,迈出的下一步陡然止住,他的整个身子霎时就像被冻僵了一般,无法动弹片刻,只见在他的前方,脚下的路已经到了尽头,而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两名绿衣使者就是从这儿踏空摔下去的。
无路可走的感觉,也许就是这样的吧。
阿魏阿胶毕竟本领深厚,在这峭壁之前硬生生地收住了步子,他两默不作声,倒退着将公羊有命拉离悬崖,那一刻,公羊有命心灵大大震撼,直到脱离了危险的边境,他才似乎缓过了一些心情,狠狠地呲了一下牙,骂道:“见鬼了。”
但他这时却感觉到自己的双腿打战,站不安稳了。
这路的尽头竟然是悬崖,而这悬崖的出现竟然没有丝毫的征兆,也许是这里的寂静,让悬崖都有些默默,没有亲眼见过它的时候,根本是感觉不到他的。
先前的两名绿衣使者的惨叫声一直持续了好久,才渐渐淡薄,最后归于无声,看开这悬崖深不可测。
公羊有命倒吸着冷气,打发阿魏和阿胶去看看下面是什么情况。
两人搀扶着小心翼翼地走到悬崖边,向下看去,下面竟然云蒸雾集,白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两人皱了皱眉头,把这些情况告诉了公羊有命。
公羊有命扯着两只怪眼,使他的样子更加的丑恶了,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正在惶惑无助的时候,天际陡然大响,如天河倾斜般,陡然在众人的前方,一幕巨大的黑幕缓缓移动而来,瞬时间,三人呼吸都为之一窒,但细看之下,那扑面而来的黑幕隐隐绰绰中又有无数的缝隙,而那黑幕中竟隐隐显现出无数的小小的闪动。
是什么,如此的铺天盖地呢。
还没等几人从惊诧之中缓过神来,那铺天盖地的黑幕,已如黑云般当头压下,似乎要将这苍天都要遮蔽,连呼吸都忽然困难起来。
惊愕竟能使人脑中有暂时的空白。
就在这比一瞬间还短的时间里,那包天的黑幕从百十丈之处竟然临近了大约十丈的距离,三人大惊之色,但这时也分明看清楚了什么。
那苍天的黑幕,竟然是数以万计的蝙蝠。
黑压压的无数的蝙蝠,一个挨着一个,联翅而飞,组成了一片黑色中透出点点光亮的黑网。
它们近了,翅子扇动的声音哗啦啦作响,就像天河倒泄。
三人面色惨白,如临大敌,仿佛下一刻就是灭亡的来临。
巨大的黑幕下,连呼吸都无法轻松,大口喘息之时,空气中的污浊也一下重了许多,那是蝙蝠特有的腥味,随着它们的架势一齐地扑来。
三人闻之欲呕。
似乎就要到了灭亡的边缘,但这时,阿魏和阿胶已经揉身而上,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公羊有命。
公羊有命似乎也觉得他们这样做很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下意识中便往最里面缩去。
在灾难面前,这是人的本能的反应。
那巨大的黑幕又在临近,瞥眼间,能清楚地看见那蝙蝠狰狞的面目,喙子上殷红一片,血淋淋的,仿佛是刚刚噬了鲜血。
蝙蝠是昼伏夜出的牲畜,但在这皑皑阳光之下,蝙蝠竟这么肆无忌惮地出现,这怕不是普通的蝙蝠吧。
也许是在危难中灵光一闪,忽然有几个字清清楚楚地印在了公羊有命的脑海之中:圄山王。
他的心思忽然沉静了下来,惊慌之色也渐渐隐去,换上了沉重的冷静,难道真的是他。
仿佛不堪回首的往事在心头又一一回荡,又拨开了那个尘封许久的的门。
只是那都是些过去的事了,又提他做什么,即使是留给现在不堪的回忆,那又有什么用呢。
也许,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不屈服,有时是一种人生态度,但更多的是一种命运。
而这个命运的结果,往往是折断。
公羊有命陡然推开阿魏阿胶的庇护,忽然变得大无畏起来,向着漫天的黑压压的蝙蝠,仰起头,似乎要吐出一口浓浊的痰。
那铺天盖地而来的黑幕,似乎要将它们身下渺小的血肉之躯立刻化为齑粉,而浑不知道,此刻有一个渺小之极的身躯,正欲与自己的血肉与它们相抗衡。
阿魏和阿胶有些惊异,他们站起来,现在满眼里已经是黑色的颜色了,再也容不下其他的色彩了。
下一刻,仿佛就是永诀。
然而,似乎是一个玩笑,又似乎是一种错觉,那漫天的蝙蝠并没有如他们期望之中将他们毁灭,而是在他们三尺之处,那悬崖的上空,落了下来。
鼻中腥气大作,耳中蝙蝠摩挲羽翼的声音响着,让人心里有种毛躁躁的感觉,漫天的黑幕瞬间撤掉,又重新露出了苍天的颜色,现在正是太阳高悬的时候,真是个好天气。
而那无尽的蝙蝠,在悬崖的上空,忽然分散开来,如训练有素一般,四下里低翔着,变幻成它们的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