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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醒,入城了。”陆修摇了摇昏睡中的我。
我睡眼惺忪的伸了伸胳膊,望了眼马车外迅速倒去的杨树,欣慰道,“终于要到家了啊。”
从幽州马不停歇的赶了半个月,终于到了家门口,心中隐隐雀跃着。
“一会儿你老人家好歹下去露个脸,就算慰劳了在寒风中等了那么久的那些个爱卿。”陆修倚在车室的一角,径自摇了纸扇念叨着。
德宗皇帝殒身幽州五年后,皇后摄政王一行寻访辽边境五座城池以体察民情,犒慰守城大军,安定民心,鼓舞军心。
德佑五年十一月初十正午,皇后凤撵以及随行护卫的摄政王由北城门经过,过护城河,一路由定门逶迤而入。迎驾在午门广场上的六十四门礼炮,比当初迎接陆离的九九八十一门礼炮少了二十七响。摄政王身着
戎装骑在汗血宝马上,马后是富丽堂皇的皇后凤撵。文武百官候迎在御道两旁,簇拥着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我由人搀扶着走出凤撵,皇宫内眷远远看到我走出凤撵,都拜了下去。
小太子由奶娘抱在怀里,那双锃亮的眼睛正四处打量着我的身影,一只小手在空中摆动着。
辅国宰相为首,百官随后,又一次跪拜在北门迎接銮驾。
“这段时间有劳辅国了。”我最先扶起的是宰相,随后挥了袖子让重臣平身。
之后说了些应景的排场话,说了什么也大多记不清。只想赶紧钻回我暖洋洋的銮驾里享受。返身回凤撵时,经过陆修身旁,他在马上,暖洋洋的冲我笑,一只手竟擅自探了出来。我还不不及回应,他竟出手一揽,只觉得腰上突然一紧,身子由他揽至马上。
陆修一手揽着我的腰,一手持缰,马如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直冲向景和门。我回身绕过陆修望了眼乱了阵脚却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文武百官和众位将帅,轻轻笑了,“又胡闹了吧。”
陆修揽着我的手一紧,笑声在耳边,“就要胡闹个给他们看看。”
“传言早就四起说我们狼狈为奸,关系暧昧,你就不知道避嫌?”我笑了笑,话虽这般说,可心底却没一丝介怀,反向后倚了倚靠在他身前。
他笑得更肆意,“让他们说去吧,说的越离谱,我心里越美。反正现在我们翻手是天,覆手为雨,怕什么。就让流言成为众人口中的事实。”
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恐怕我人不到大殿,那些参摄政王失仪的折子就要堆成山了,一想到又要几宿不眠的参阅奏章,就有心逃走。
“你啊……就让天下人看着如何把我这个国母骗到手。哎呀呀,史书上的我恐怕是要面目可憎了……”
“得了,原来你老人家知道啊,怎么好像求之不得呢。”
“此言差矣。”我忙收了笑意沉稳道:“人家还想青史留名呢。后代的皇后都要以我为标榜,千秋万代以后呢,提起我,都是一脸的敬仰。”
“你?”陆修摇摇头,满嘴的讥讽:“倒是贤淑孝惠里活活挑出来的呢。”
“你——”我给了他一拳,“心知肚明不就好,干嘛非说出来薄我面。”
陆修突然掩了笑意,把缰绳塞到我手中,下颚靠在我的肩头,竟咯得我生疼。忽然觉得他是真瘦了,是啊,这三年的勤勉持政,他不仅瘦了,竟也生了华发。
“你为什么不去上京?都到了幽州……”
我身子一僵,陆修的话竟刺穿了骨髓,从内里透出了冷意。
陆修微微闭目,轻叹道,“听说辽人为他立了碑,我以为你至少会去看一看。”
我拉紧了缰绳,脚下夹紧马肚,骏马吃痛,奔向更远。难道他不知道,那个人是不能随意提起的吗?
“娘娘,这是几个月来需要审批的奏章。”刚刚从大宴回到寝宫,中书台就送来了高高的文书,我顿时想到了落跑。
“放在案桌上吧。”
“最上面的十份是五百里加急,辅国大人正等着您的朱批。”
“我知道了,明个早朝前会遣人送到宣政殿。”
仕女行了礼,正要退下,被我叫住。
“还未来得及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的眼疾怎么样了。”
“回娘娘,照着太医的方子一次也没落下,可是……”
我微微叹了口气,一挥手让她退下。
流觞在案桌前燃起了香炉,桌边放上新沏的浓茶,立身于一旁娴熟的磨墨。
“娘娘,今夜又要辛苦了呢。”她微微叹了口气。我只笑笑,走上去,落身坐在桌案前。
翻开密密麻麻的文书奏章,只觉得……头疼啊……
淮北又是大旱,鼠灾泛泛,巡抚上折请示开粮仓,济灾民。
山东十三郡为安抚流民,大开城门,如今流民散佚,瘟疫严重,急求国库接济。
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在灯光下蹦蹦跳跳和我作对,手边的浓茶一杯接一杯,这才保持着清醒。直到窗外黑夜一点点淡去,露出了些许的亮光,一夜的烛光熄灭后燃起了烟雾。
流觞一本本按顺序排放着桌上的文案,我递上最后一本呈列年末祀祭大礼的文案,终于舒了口气,揉着僵硬的肩肘。
“娘娘是不是去歇一下?”
“几时了?”
“五更天了。”
我站了身子,“收拾收拾,传早膳,总不能饿着肚子上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