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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含光蓦地回身,发结散落,衣衫鼓胀,双手血水滴落几无一处洁净。“廖菡枝?”他冷道,“我万极宫主名讳岂是你可直呼?!”
一跃而出,本欲置戚长老于死地,哪知缚龙柱上伍雀磬大喊:“马叔叔,先救我!”
马含光身形咻顿,却极快转身过来:“知道唤我马叔叔了?”口气仍冷,细辨下却能听出其中容忍。
伍雀磬正是能听出这其间细微之人,马含光一记寒刃划出替她松绑。伍雀磬方活动了手脚,马含光便将她被收缴的流萤递上,伍雀磬接鞭到手想也不想,一鞭便抽去对方肩头。
内力几近于无,伍雀磬怎么也未料到这一鞭下去,马含光眉间猛蹙,脸色顿变,哇地一声吐出一大滩血来。
“师弟!”伍雀磬奔前,马含光抬眸望了她眼,伍雀磬也道不清那一眼中是既知如此,还是心中早已失望。
马含光出手飞快,伍雀磬靠近之际便点她睡穴,伸手令人软倒于自身怀中。
正道各派此刻围上:“束手就擒吧马含光,你练功入魔,再反抗只怕会自暴而亡。”
那面目惨淡、唇角含血的魔宫护法幽森一笑,蓦地伸手发功,离他最近的戚长老顿觉一道吸力加诸己身,不由自主便被他擒来手上。
五指紧扣戚长老咽喉,马含光笑道:“若要他死,大可一拥而上。”
戚长老地位虽非最高,于对抗万极中的作用却非同小可,一时众人忌惮,竟为那万极一主一仆打开道路。
眼睁睁看其捉走戚长老、救人而去,正派中人个个不忿,却也只得加派人手追缴。
……
马含光身负伍雀磬,还要谨防戚长老逃脱,一路狂奔千里,某处荒山之下终不支停歇。
他选了处隐蔽的山崖下,将戚长老点住哑穴捆绑,又检视了眼昏睡的伍雀磬,确定无碍,才至一旁盘腿打坐,准备运功疗伤。
万极宫不传的武林绝学摄元功法,马含光至今也未找到第十重的修炼法门,强行冲关,次次铩羽而归不说,且受了不轻的内伤。
云滇那时,伍雀磬只管同他闹,根本就未察他受伤。他也的确是高估了自己,才敢只身前来救人,因牵动内息,叫伍雀磬抽他的那一下,又激了心气,也就激发了内伤。
马含光闭目陷入冥想,自多年前破除心魔,他的内功修炼不说一帆风顺,却也再非寸步难行。可第十重怎能与当年的区区五重同日而语?他闭目之时其实已满心烦乱,伍雀磬怪他心狠,她自己倒是可以以身殉道。
戚长老邀她赴约,显然就是诱她入瓮,她不怪对方抹杀了她潜伏万极充当内应的身份,也不怪那些同道中人对她喊打喊杀,不怪他们对她误会重重,大度如此,却偏偏来怪他马含光杀人如麻。
团团迷雾之后,马含光问那满面正义的廖菡枝:“后悔了么,你当那些人是同道,他们又是如何对你?”
廖菡枝不为所动,坦荡笑道:“我如何对人,与人如何对我毫无关系,我但求问心无愧。”
“你非要如此执拗?!”马含光话间扬手,却终究下不去手。那廖菡枝见他如此,呵呵笑道:“马叔叔不舍么?”忽而又一变脸色,唤他:“师弟,你这模样,可真是令人失望……”
马含光后退,侧目不敢直视其目光。
然而只是旦夕,那人却已到身前环住他腰际:“师弟,为何避我?难道你不想我转世重生?”
“住口……”马含光否认,却脱口不过蚊呐,“你不是她,你根本也非是她……”
怀中的佳人闻言抬眸,笑靥盛放如同夏日菡萏:“那就把我推开啊,师弟舍不得,还是马叔叔舍不得?你瞧你,已经彻底将她忘了,此刻占据你心的人是我……”
马含光试图反驳,身后同时传来一声:“师弟。”
蓦地便僵下所有举动,全身剧颤。怀中的廖菡枝不依不饶道:“马叔叔,与你一起的是我,别回头,那里什么都没有……你记住,能替你拭汗,陪着你笑、陪着你痛的人,永只有我。”
身后伍雀磬以他至死也不愿忘却的声线问他:“师弟,所以我该走了是么?”
马含光忽而重重推开身前的廖菡枝,回头大叫:“师姐,不要——!”
梦境虚无,放眼空旷,马含光怔怔迈步出去,却一无所获。
他执意于一片黑暗中前寻,口中唤道:“师姐……”
遍寻不见,终至蓦然回首——“为何你还在身后?”他讷讷问廖菡枝,“不该是渐行渐远么?”
那人却答:“若你行远一步,我便跟上一步,那你我之间,永远便只是一步之隔。”
马含光笑道:“可你若如此,我与她之间,永就无相见之期。”
他话毕手中袖刃出鞘,利刃于颤抖间割裂廖菡枝身躯的一刻,马含光听见自己发笑,不可抑止地嘶哑低笑,他试图压制,却至黑眸猛张,一口污血呛出,梦境远去,支离破碎。
马含光行功一场,未曾疗伤,却反倒令自己气喘吁吁,人如重病,脊背弯颓,再无力直坐。
面前被他所绑的戚长老以一种颇为探寻的目光凝视他,于马含光而言,那幻境漫长,不知时日。可在戚长老看来,却是短短弹指一瞬,一瞬间而已,这杀人如麻的魔宫护法便已泪流满面,可见练功入魔的说法并无不当。
马含光遽然起身,几步过去一把掐住戚长老颈项:“都是你,你教她去做伍雀磬——如非是你,她还好好做她的廖菡枝,怎会是伍雀磬,怎会是她?!”
戚长老见对方目露癫狂,恐其一个失控真将自己掐毙,便奋力扭动,马含光并指解他哑穴,戚长老当即大叫发问:“谁是伍雀磬?!”
马含光手下一顿,登时再又发力,手劲更甚。“想骗我?”这人眸中光晕时聚时散,幽幽望住戚长老道,“你不想说实话也无妨,万极宫有种催魂散,最适合你这种嘴硬之人。”
说话间已拿出药散,泥封开启,整整一瓶灌入戚长老口中,也不管这药物珍贵,也不似他寻常做法,全数灌下而后一把捂人口鼻,令其不能将药物呕出。
……
半刻钟后,马含光心绪平复,望着脚边翻倒空瓶,与神智已陷混沌的戚长老,他笑自己多此一举。
本不想问,抬眼望见不远处安睡的廖菡枝,马含光鬼使神差,低声问了一句:“她从一开始,就如此似伍雀磬么?”
那戚长老迷迷糊糊,好一会儿后才道:“老夫……从未听闻过伍雀磬此名……”
马含光举步要靠近廖宫主的步子,滞在了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