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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安静地看着她。
郁占怔了一秒,露出苦笑。
她重新在桑书南身侧坐下来,捏着他摊在床沿那只手,塞进被子里。
她垂着眼掖被角,并不看他,口里只轻声地说:“我不走。”
桑书南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闭上嘴。
闭上眼。
于是,郁占眼睁睁地看着他紧闭的眼睛一角,溢出晶莹的液体。
从得知周正真离世的噩耗,到回家奔丧、处理后事。
整个过程中,桑书南都没有流过眼泪。
但现在,他忽然就哭了。
桑书南仍然闭着眼,口里却轻声地说:“郁占姐,我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我只是……”
他只是在巨大的惶恐之下,想要为自己找一块救生的浮木。
郁占的手都在抖。
这一瞬间,她被巨大的内疚感淹没。
她垂下眼,喃喃地说一句:“对不起。”
桑书南睁开眼看她,慢慢地说:“给我一点时间。跟我,在一起。”
她望着他。
他口中说着执拗顽固的话,脸上的神情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悲哀。
令她心碎。
桑书南不跟她讲道理。
不是因为他不懂。
只是因为他的感情吞噬了理智。
他做不到大度。
他只能自私。
所以拿出全部筹码来赌。
包括他继承的股份,包括她对他的怜悯。
赌她会答应他的要求。
郁占心酸难忍,沉默良久,轻声地说:“我要想一下。”
※
桑书南第二天出院。
他在家里又休息了一天。晚上,郁占买回晚餐,跟他一起吃饭。
餐桌上,她说:“周先生留下的股份占38%,要折算成现金,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桑书南手一抖,打翻了手边的水杯。
郁占脸色平静,扶起水杯,伸手从抽纸盒里抽出纸巾来擦桌面上的水。
桑书南呆呆地看着她,良久,才弯起唇角来苦笑。
他是否需要感谢她肯为他犹豫了一天时间。
郁占擦净了桌面,将沾湿的纸巾扔进一侧的垃圾桶,声音平和地说:“我跟费行安之间有我们的问题,能不能走到最后也难讲,可是如果我因为你的威胁而离开他,对他来讲,太不公平。”
她显然已深思熟虑,每个字都说得清晰利落。
桑书南怔怔地听她讲,说不出话来。
郁占抬起眼望定他:“我爱他,所以我会尽我能力照顾他的感受。书南,你能不能明白我?”
桑书南口里发苦。
他沉默良久,点了一下头,艰难地说:“我明白。”
桑书南怎么会不明白。
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做的。
在他能力范围内,尽力照顾她的感受。
直到他自己崩溃。
郁占的指责令桑书南觉得委屈。
但他百口莫辩。
桑书南说:“我不拿走股份,全部都交给你来管理。”
郁占愣了一下,想说话,他对着她摆了摆手,说:“你结婚的时候,这些股份,我就当成贺礼,送给你。”
郁占怔在那里。
桑书南望着她,笑了笑:“郁占姐,请你一定要快乐。如果你不快乐,别忘记,来找我。”
※
港城的一月,比十二月更冷。
今天是大年三十。
港城大学附近的小店都挂出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只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仍开着门。
桑书南穿过鲜少有车经过的马路,走到店里去。
“欢迎光临!”
今天值班的是章勇。
桑书南是便利店的常客,章勇认出了他,热情地招呼:“嗨!书南你来啦!”
桑书南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拿了一份便当,一瓶橙汁去柜台结账。
章勇跟他聊天:“你在微博上推荐的那个游戏,‘火吻’,真的挺好玩的。你在哪个区?带我玩啊。”
桑书南答:“我在‘爱情废墟’,id就是真名。不过我很少在线。”
章勇说:“是功课紧张吧!港大的高材生,也不容易呢。”
桑书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走出便利店,没走两步,天上居然飘起雪来。
暖色的路灯,将片片雪花飘落的模样,映照出一种异样的温柔。
桑书南加快了脚步。
室友刘道生放寒假后就回家去住,现在公寓里只有他一个人在。
桑书南站在门边,准备拿出钥匙来开门。
手机却在裤兜里震动起来。
桑书南先接电话。
电话是郁占打来的。
他迟疑了两秒,才按下接听键。
郁占的声音,温柔地从电话那头出来:“书南。”
桑书南顿了顿,说:“新年快乐,郁占姐。”
她笑了笑:“你在做什么?”
他说:“我刚从朋友家里吃饭回来,准备睡觉了。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项目吗?前一阵真的累坏了。”
他撒了谎。
他不喜欢热闹的环境。
越热闹,他越觉得孤独。
郁占轻声地说:“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挂掉电话,桑书南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
走廊的栏杆外,街道静寂,雪落无声。
天空一片灰茫茫。
他想,也许郁占那边,能看见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