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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说过,我惧怕黑暗,特别是寂静的黑暗。
大概寂寞的人都有这种体验:在极度寂静的黑暗里,会产生一种极强的虚无感,既不像活着,又不像死去;处于生死边缘,横跨阴阳两界。
所谓“生而不忧,死而不怖”,那是看透生死之后的达观,但在生死不明的状态中,这种达观无法建立,内心深处原始的忧虑和恐怖,就会不由自主地弥漫全身。无法摆脱,不可逃避,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只能这么干耗着,无穷无尽。
那天在万方客栈的地下室里,我体验过一回在黑暗中坠落,当时的情景,把虚无感发挥到了极致,连时间和空间都消失了,或者说变成相对的,任何一处都是时空的起点,也可以看作是终点。
当时我内心产生的极度恐惧,一直影响着我对万方成的感观,这也使得我后来始终对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无法靠近也不愿靠近。即使在他垂死之际,我仍然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厌恶和恐惧。
现在躲在箱子里的感觉,与当初在黑暗中坠落刚好相反。都是在黑暗中,坠落时感觉空间无穷大,而躺在箱子里,却是周围的空间压缩到无穷小,随处触手可及,内心却又无处可逃,压抑、沉闷,直至疯狂。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铁剑,箱壁,还有臂弯里的叶欣。太过真实了,真实得无法逃避,就成为虚无的另一个极端。
我就像躺在一个狭小的坟墓里。我只能想到这么一个比喻,虽然我没进过坟墓,但在想象里,坟墓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当然,我身处之地也许与坟墓有所不同,至少坟墓可能冰冷潮湿,而我身边的叶欣无论如何都是温暖甚至热烈的。还有她的气味和呼吸,是那么的清晰可闻,我觉得似乎可以触摸,就像铁剑和箱壁。
假如没有叶欣的温度和气息,我一刻也不想呆在这个箱子里。
现在觉得庆幸的是:我没有一个人躺在另一个箱子里,而与叶欣在一起。这是个简单的选择,也是个明智的选择,叶欣在一定程度上拯救了我。事实上,连这个简单而明智的选择,也是叶欣想到的。
我不由自主又在手上加了把劲,紧紧地抱住了她。不是为了表达爱情,而是为了感激,也为了驱散自己心中的恐惧。
我突然叹了口气说:“假如这些人不是抬咱们去见诸葛神甫,而是当成财宝直接埋入地底下,那就糟透了。”
我被自己的声音和想法吓了一大跳。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外人的眼中,这是一整箱的银子或金子,如果不需立即取用,又不方便远距离运送,埋入某个地下,就是最安全的储存方式。
叶欣笑道:“那也没什么不好,咱俩算是‘生则同寝,死则同穴’。多年以后被挖出来,仍然保持拥抱的姿态,不知会羡慕死多少人。”
拥有爱情的时候,女孩子永远是那么乐观与不切实际。
就算真的在许多年以后能羡慕死许多人,对我俩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何况我们死时未必保持最优美的拥抱姿态,死亡前的挣扎,也许会把这种美感破坏无遗。许多年以后的人们,看到的可能是两具扭曲的枯骨,猜疑和猜测估计会持续很久,至于羡慕和崇拜,只有脑残或神经病才干得出来。
我勉强笑道:“死则同穴,虽然是个意外,但还算真实。可是,咱俩生前顶多亲吻过,啥时候有过同寝之事?”
话一说完,我就觉得自己有点轻薄。或许是此时两人之间没有距离,思维和语言都不由自主受到一种暧昧气氛的影响。
假如我们身处一间温暖而又灯光迷离的房间里,身上穿锦衣床上有衾被,香烟缭绕,笙歌悠远,这话的挑逗意味就更浓了。加上两情相悦,接下来的男女之事,也许没什么障碍自然而然地发生。
但我现在躺在一个像坟墓一样的箱子里,张嘴说话,目的是为了消除恐惧。
如我所料,叶欣没感觉到我的轻薄,更没意味到挑逗。她用力在我胸前抠了一把,指甲陷入我的肌肉里。
她语带悲伤和愤怒:“哼哼,与我一起就这么死去很不甘心是吧?此生再也见不到阿红与朱玲,不跟她们发生点刻骨铭心的激情之事,是不是觉得特遗憾?”
她所说的,与我心中的真实想法大相径庭。此时我并不想死,这倒是真的。如果对死亡无所畏惧,我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找诸葛神甫?无论如何,躺在箱子里被人埋葬,比毒发身亡憋屈多了,也恐怖多了。只不过相比而言,躺在箱子里还有那么一线生存的希望。
我压根没想到阿红和朱玲,更谈不上遗憾于人生里缺乏激情之事。事实上,恐惧填满了我的身心,根本无暇它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