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山蛮夜话 顽童魔头(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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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蚕岭西北百里有座大寨,叫做野人峒三面环山,是个苗寨,寨子中央一道小河穿过,直往山外去了。[燃^文^书库][www].[774][buy].[com]一条小径随着河流往北而去,行的百十里便是官道。寨中竹楼大体依左边较平坦山峦建成,高底参差,别有韵味。因着住得人多,约有三五千人,故此到有些店铺之类,并不全是苗人开的,倒是外边来的汉人开店的多,尚有些其他族人住在此地,只是人少,且山外不时有些小商玈来此収些皮货特产,卖些日用所需。中央却是些农田菜地,自有山民耕种。人们上山打些猎物,下地种些粮果,倒也能混个肚饱。当时大元朝已是风雨飘摇,哀鸿遍野,如此所在,以是穷苦人的天堂了。

天近晌午,三四月天,艳阳高照,春风和煦催人睡。地里忙完了,打猎不是时候,按说正是休闲大摆龙门阵的好时节。可眼下寨里头人哈士奇一屁股坐在个木墩上,口里叼根草,面前或站或蹲,杵着几个族人,都眼巴巴看着他。看得哈士奇直感郁闷,恨不得一挥手,把这些族人像赶苍蝇一样从眼前驱走,好去美美睡一觉。哈士奇长的黑黝黝的,又矮又壮,却是横着长,看着如个正方块,一个大老袋瓜子配对小眼睛颇有几分喜感,人却也不是很老,约摸三四十岁。别看他长的滑稽,到是有点能耐,从他老子手里接过头人的位子,把个寨子整治的服服帖帖,愈发兴旺。今儿个一大早,这几个族里管事人就把他请了来,一直到此时也没商议出个子丑演卯来,自是气闷。事儿倒不大,无非是东家鸡,西家狗,地里的瓜之类给人拿了,还有就是谁谁给倒吊在树上,谁谁走着路屁股冒火之类。大伙心知肚明,得罪不起那位小爷,只好想着法子拿头人来做幌子。俺们不好过,你也别想躲着看笑话。哈士奇想到这又是一肚子火,那位爷谁惹得起,自己见了恨不得当祖宗一样贡着,这帮孥货还想看自己笑话,哼哼,门都没有。想到那位小爷,亦是感到头疼,只盼着他折腾的累了到别处玩去吧。哈士奇表面上认真听着面前几人出着不着边际的点子,心里边则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其实他面前这几个说得起劲的又何偿不是如此,都盼着有人头脑发热,挺身而出,也能看个乐子不是?谁说蛮人就是一根筋,至少眼前这几位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大伙议了一上午,说得都口干舌燥了,也没忽悠到一个二楞子,自是索然无趣,都只拿眼睛看哈士奇,意思是让他给个台阶,大伙都等着回家吃午饭了。哈士奇心下好笑,不过他也早就乏了,也乐得就此散了。

正待交待几句场面话,却听得寨子一处空场上传来一阵孩子的欢呼声。循声望去,哈士奇却是眼角跳了跳,他眼睛虽小小的,却甚是锐利,一眼就见的自家那半大小子正自手脚着地给人当牛马般骑着。他家小子在这寨子亦是个小霸王,他长的却和他老子大不相同,十来岁的人却长的比别家孩子高了一头,直如十五六岁的成人了,相目也迥异,以是寨中便有人说这娃不是哈士奇的种。哈士奇听得自是一味分辨,他婆娘前两个都生的女儿就得这么个小儿子,自是当个宝贝,宠腻异常。因此上这小子在寨中一众小孩中自是个头头,可这会却没了往昔的精神劲,耸拉着个老袋,给人当牛做马,让他往东却是不敢向西,竟是比在他老子娘面前还老实。旁边几人待看得清了,不由暗乐,偷眼去看哈士奇,不想哈士奇嗬嗬一笑:“都是些小孩玩闹,且由他去,都散了吧。”径自倒拢着手家去了。留下几人大眼瞪小眼,摇摇头各自散了。

到得午后,哈士奇正自美美的歪在躺椅上打瞌睡,却被一阵喧杂声嘈醒。起来看是但见得自家婆娘正在屋前骂街,他这婆娘却是长得高大健壮,比他高出一头,倒更像北方女子而非南产,却是没有大名只有个小名叫小花。此时小花骂的兴致正高,她人长的高大,嗓门也大,用着山蛮哩语,不带重复的,可谓是抑扬顿挫,连饱读诗书的老儒闻的亦要自愧不如。哈士奇好不容易才从瞌睡中醒过神来,听了盏茶功夫,方弄明白,自家老婆在骂偷鸡贼了。山人未曾开化,好勇斗狠之事是经常有的,偷盗者却不多见。哈士奇不由有些呐闷,却是想到一事,因问他婆娘自家小子是否回来了。他婆娘说那兔崽子饭都没回来吃,不知野到哪里去了。哈士奇听得,忙不迭叫婆娘住嘴,那婆娘自是不服。自家丢了好大一只公鸡,如何骂不得。哈士奇却道那公鸡自是走丢了,哪有甚么偷鸡贼。倒让那婆娘暗暗稀罕,自家当家人是甚么德行她还不清楚,那是半点亏也吃不得的,却不知因何转了性子。

“哼,我见那鸡生得好,方才捉了去烤了,不想却被人骂了半晌。”“你还说你会烤鸡,却弄得黑不刘秋的。”一个清脆童音传来,却是向着另一人说话。但见得竹楼一侧转出俩个人来,当前却是个七八岁的童子,一身绿色短衣短裤,穿着对不知名兽皮制的虎头鞋。生的白白嫩嫩,脖子上带个金锁,两只小手小脚都系着个小铃铛,叮叮做响,头上扎着两个冲天辫,却是若画里的人儿一般。后边跟着的,哈士奇夫妇都识的,正是他家小子,只是整个人就像泥堆里打了个滚,炭窑中刚出来,半新不旧的衣衫灰扑扑的,混身上下黑不溜秋。那童子一头走一头说,如个小大人般,后边跟着的一个劲点头,如同鸡啄米样。那婆娘见着自家娃儿成了个泥猴,又是恼火又是心疼。还不待她说道,哈士奇已是一个快步迎了上去,满脸笑道:“小哥,鸡可好吃?那兔崽子哪会弄吃的,回头叔叔给你再好好烤个,一准好吃。”回头却冲自家婆娘道:“客人来了,还不去准备午饭!”那童子闻言,却道:“不骂我是偷鸡贼嘛!”哈士奇干笑道:“哪能够勒?你婶子开玩笑了,这鸡能得你吃了,她高兴还来不急了。”那婆娘哪跟的上哈士奇的节奏,只是他们家中一应都是男人当家。因此只的挤出个笑脸道:“玩笑话,玩笑话。婶子这还有些干果子,去拿给你吃。”急急进屋拿东西去了。小童到也不以为异,自去玩耍。

一家人一通忙乱,竟是整治了个大大席面让那小童坐了首位。小童哪能吃得多少,吃的两口,自顾去了,倒是便宜了家中姐弟三个直如过了个年。哈士奇老婆自是心疼东西,因此问起这小童来历。哈士奇却是道出一番话来,直把他婆娘惊的咂舌不已。你道这童儿是哪个,原来却是野人峒东南百里处天蚕岭风蛮子天蚕娘娘夫妇的爱徒,叫做绿袍儿。然来,天蚕夫妇自得了个婴儿,便给他取名唤作绿袍,因夫妻无子,天蚕仙娘本是想认做自己的孩子。风蛮子却想着这孩子继承自己道统,因怕认了父子,娃儿恃宠而骄,不好教导。因此以师徒相称,天蚕仙娘却是支持丈夫,儿子变了徒弟。实则是骄纵异常,但凡宝贝徒弟想要的,无有不允。她本是蛮人出身,哪曾学过甚么谦让礼仪,昔年也是师傅娇惯长大,颇有些但凡看到的好东西都是自己的派头。她一手带大的绿袍儿自是深得师母精髓,青出于蓝而貹于蓝。风蛮子倒曾想好好教导,可无如何,本就有些怕老婆,绿袍儿虽小却是个古灵精,每每风蛮子拿起架势,他就躲师娘身后去了。风蛮子一番苦心自是化了泡影。再则他自己也是宝贝这个徒弟,哪能真狠得下心。因此上绿袍儿到得六七岁,已是飞天钻地,只把个天蚕岭搅了个鸟飞兽窜,没日安宁。因着山中就他一个小孩,没个玩伴,因此时常趁着师傅师娘不注意,溜到左近山寨玩耍。风蛮子除了抓紧他的课业,其他索性不问。绿袍儿倒也聪明,小小孩童,直是但有所绶,无不明白。风蛮子嘴上不说什么,私底下夫妻间倒没少夸耀。绿袍儿四下撒欢,他哪知甚么可行不可行,只是随着自己心意瞎胡闹。周围山寨大都受过天蚕岭恩惠,不时有人往天蚕岭供奉些物事,是以知道他,只得由着他胡闹。就有那不识他的,一则看他人小,自不会认真与他为难,二则他身兼天蚕百毒两家之密,人虽小,本事却不小,等闲也奈何他不得,反弄个灰头土脸,不然天蚕岭那两位也不会由着他乱跑。所幸,他倒也没惹出甚么大乱子,人们不胜其扰,暗暗里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小魔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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