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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方引着绿袍进得里屋,但见一张旧床靠墙摆着,上边躺着个老妇人,盖着块薄布。[燃^文^书库][www].[774][buy].[com]全身干瘦的厉害,脸色蜡黄。王和方说:“这就是老母了,已是病了好些时日了。”那老妇本是眼睛半闭的,躺着喘气。听得有响动,方自睁开眼睛,见是儿子带个外人进来,挣扎着想要起身。王和方忙上前扶住,拿件旧衣枕住她后背,好让她斜坐着。跟她母亲道:“娘,今日可好些,我请得这位道长来给您瞧瞧。”她微微点头,倒是未开口。绿袍上前问了讯,便给她把脉,细细查看了一番。王和方因着母亲这病已是有些时日。往昔请得几个大夫,只说是肝著,抓些药吃了也不见成效。故是有些紧张,怕绿袍说出甚么不好的话来,直定定的看着他。绿袍问道:“老人家是否觉得腹中鼓胀,胸口有结块一般,且午后发热,夜间时常盗汗?”那老妇点了点头,却似有些精神不支。绿袍示意王和方服侍他母亲躺下。自踱步出了里屋。王和方跟了出来,神色有些紧张,问道:“道长,你看我娘这病?”绿袍淡淡一笑:“令堂尊得的是肝叶生疮,算是个恶疾,这病若在别处,药却不大好寻,你们这倒好找。”王和方忙问详细,绿袍说道:“你上次去蛇谷采的那蛇涎草,倒是味主药,只是太少了,恶疾需用猛药,令堂身子却弱,故要用灵芝调合,且是百年以上的方好。”王和方听得,不由苦笑,这灵芝是贵重药材,百年以上的,就是一般富贵人家都用不起,何况他们家,怕是把他卖了都换不来一颗。绿袍知他难处,笑道:“不妨事,我既是包揽了你这事,只在我身上就是了。你且先听我吩咐就是。”王和方闻得,知道眼前之人绝非寻常,二话不说,双膝着地,倒头就拜,咚咚一连磕了三个响头。抬头方道:“恩公在上,王某虽是个没甚本事的,但有什么要做的,只管吩咐,纵是刀斧加身,也绝不纵下眉头。”绿袍眉头一扬,冷冷道:“你且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动不动就跪岂不软了骨头,软骨头我却是用不上的。”王和方知道绿袍不喜这些,忙自起身,恭谨立在一旁,听他问话。
绿袍细细问那吴神医为人喜好及蛇谷内情形。那吴神医王和方也所知不多。只知他们家世居在这镇上,却是个大财主,就是前些年改朝换代,亦没见受多大影响,依然豪富。他家是世传的医术,颇为了得,却从未悬壶治病。只有与他交好的求上门去,他才给人看看,却也是药到病除,慢慢的竟是得了个神医称号。只是他本是富豪之家,所交的也是非富即贵,和一般小民却是没多大关系。他又放出话来,说是本地因有个蛇谷,生得毒蛇无数,难免跑出来咬伤人,故只要是被毒蛇咬伤的,都可送到他家,他自会施药救治,也算是为地方上做点事。只是他本不是医家,不靠这个吃饭,故只治蛇伤,其他一概不理。就这样,亦是为人所称道,被人称作善人。绿袍冷笑道:“依我看他这是怕死的人多了,事情闹大了,引起人注意,要寻他不是。”王和方点头道:“以前不知道,可进趟蛇谷却是有些明白了,怕真是这么个缘故。”
当下又说起那蛇谷中的情形。蛇谷占地颇大,镇北边十多里过去,一片山区都是这地界。王和方当初进谷采那蛇涎草,他生长于兹,知道些厉害,故也是做了些准备的。取了些草绳布条,绑了腿,手也缠严实了,头戴个斗笠,往身上撒了些雄黄。随身带着把长镰刀,到得那毒蛇谷。只也奇怪,往昔谷口随处可见毒蛇,那日却没见着两条,他还暗暗高兴。王和方起先尚不敢到蛇谷深处,只在外围寻觅。他也算小心,先用镰刀拨打草从,算是个打草惊蛇的意思,见得无蛇,方才走过去。只是寻得小半日,也没见着那草药的影子。不由有些急了,壮着胆子,往那谷中去找。到得个小山包,却是听得些异响,他心下有些奇怪,蹑手蹑脚的循声走到一块大石头后边,探头去看究竟。
好家伙,前边是片坡谷,满谷是蛇,大的有水桶粗,小的才指头小。黑的,白的,绿的,五颜六色,头大都是呈三角形,一望就是剧毒之物。那些蛇嘶嘶作声,摇头摆尾都朝着一个方向。王和方刚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些蛇发出来的,怕不是整个蛇谷的蛇都到了这里。他不敢乱动,怕被蛇群发现了。顺着那些蛇往里看,原来是围了个大圈,里边是些他听都没听说过的异蛇,有生双头的,有头生鸡冠的,还有那长两三丈,身子却才拇指粗细的,形态各异,不一而足,看得他眼花缭乱。那些异蛇若众星捧月般围着中间一块空地。那盘着条怪蛇,漆黑的身子,却是生着三个脑袋,左边的全黑,右边的全白,中间的头却是一边黑一边白,好似个阴阳脸。且那蛇忽大忽小,大时有大腿粗,小时却只筷子那么大。它好似是这群蛇的首领,不时发出婴儿滴哭般的尖细叫声,王和方闻得那声音只觉得血往头上涌,连魂魄都好像要给勾出来,大骇,身子不由往石后缩了缩。那群蛇却好像能听懂那怪蛇的叫声,发出嘶叫,四下游走,如同军队排兵布阵一般。
王和方正看得有趣,猛的从那怪蛇旁边冒出个人头来。他吃得一吓,再细细看去,却是一个人从地下走了上来。原来那有个洞,只是隔得远,那又是个洼地,是以起先没注意。看清来人,他差点惊呼出声,那人他却是认得,正是镇上的名人吴神医,他没少见到过这人,平素还很是敬重。王和方暗道莫不是吴神医给蛇群困住了,欲要出声叫唤,总算还是个明白人,想着事情有些不对,生生忍住了。那吴神医满脸笑容,哪像是身处险境的人?那怪蛇却好似认得他,见了他,三个脑袋不住的点,竟似在打招呼。吴神医不急不徐的走到那怪蛇旁边,却是伸手拍了拍那怪蛇的头,嘴里低声说了些什么。王和方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怪蛇却不见生气,反而三个脑袋在吴神医身上蹭来蹭去,蛇身轻轻缠住了吴神医的腿,好似小猫小狗向主人撒娇似的。王和方暗道,难不成这怪蛇却是他养的?心下害怕,轻轻伏低身子,大气也不敢出。
那人逗弄了一会怪蛇,却自腰间取下个小小袋子,那怪蛇见了,愈发撒欢,好似小狗乞食一般,周遭蛇群也有些骚动起来。王和方不知缘故,暗暗稀罕。那吴神医却自袋中取出个圆圆的物事,看去好似什么心脏之类,上边兀自滴血,却是拿了喂那怪蛇,那蛇却有三个头,一时竟是各不相让,争抢不休。吴神医笑骂一句,又自袋中取出两个同样的东西喂了它,,那怪蛇每个头各吞了个食物才安静下来。吴神医却不再管那怪蛇,走前几步,自小袋中取些血肉之类往蛇群抛去,也不知那小小袋子何以能装这么多东西。一时却是蛇腾肉飞,好不热闹。
王和方正看那蛇抢东西吃,猛不丁一物被吴神医抛到他这方向,被他看得真真的。只觉得脑子发蒙,浑身一软,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心口直翻腾,连那隔夜饭都差点吐出来了。脸一下没了半丝血色,这大热天的,后背以是被冷汗浸透了,肩膀抖个不停,只打摆子。你道他看到个什么?却是一条人腿,连裤褪鞋子都还在上边,鲜血淋漓,看是整个斩下来的。王和方也不知趴了多久,全身都没了知觉,方才醒过神来。听得谷中一点声响都没了,他方敢半爬着去探看,那姓吴的早没了踪影,蛇群也不见了。若不是地上狼藉一片,空气中的蛇腥血气味浓郁得让人闻之作呕,只如做了一场梦。他哪敢多呆?踉踉跄跄回头乱走,草从中白骨可见。来时尚以为是甚兽骨之类,现在哪还不晓得?分明就是蛇吞了人身,那骨头化不去,随粪便排出来的。那姓吴的平素看着是个好人,哪想根本就不是个人!这些毒蛇分明就是他巻养的,这蛇谷根本就是个养蛇场。若自己被他发现了形迹,只怕就和这地上的骨头一个下场。他一路乱走,一路乱想,猛看到一个石头窝子中长着几颗蛇涎草,哪还知道想什么,上前拔了就走。不想却是个蛇窝,窜出几条毒蛇在他身上一通乱咬,他想着横竖是个死,也不知道害怕了,狂冲出了蛇谷。后边的事绿袍却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