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骇人听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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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若松的年纪已经可以做丁鹏的父亲了,在江湖中也不是无名之辈,居然会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做出这种事。

除了他之外,这种事还有谁能做得出?

青青叹了口气,道:“这个人的脸皮真厚,做得真绝。”

丁鹏道:“无论他求我什么事,我都不会答应的,想不到他居然求我收他做徒弟。”

青青道:“你答应了他?”

丁鹏微笑,道:“能够有这么样一个徒弟倒也不错。”

青青没有再说什么。

虽然她心里觉得这件事做得有点不对,可是丁鹏要做的事,她从来都没有反对过。

所有的事都已和她所期望的不同了,她本来只希望丁鹏能做一个问心无愧的人,和她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快乐地度过一生。

可是丁鹏有野心。

每个男人都有野心,都应该有野心,换一种说法,“野心”就是雄心,没有雄心壮志的男人,根本就不能算是个男人。

她不怪丁鹏,只不过丁鹏的野心太大了,远比她想象中更大。

“野心”就像是上古洪荒时代的怪兽,你只要让它存在,它就会一天天变大,大得连你自己都无法控制。

对一个有野心的男人来说,柳若松这种人无疑是非常有用的。

青青只担心一点。

她只怕丁鹏的野心大到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时,反而会被他自己的野心吞噬。

想到了这一点,她立刻又想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

她忽然问:“神剑山庄今天有没有人来?”

“没有!”

“我记得你好像专程派人送了份请帖。”

请帖不止一份,除了神剑山庄当今的主人、名震天下的当代第一剑客谢晓峰之外,另一位“谢先生”也有一份。

这位谢先生圆圆的脸,胖胖的身材,满面笑容,十分和气。

四年前的六月十五,丁鹏在万松山庄受辱之时,这位谢先生也在场。

“可是今天他们都没有来。’想到这件事,丁鹏就没有刚才那么愉快了:“非但神剑山庄没有人来,那一带的人都没有来。”

青青问:“那一带你还请了什么人?”

丁鹏道:“田一飞和商震。”

青青道:“我知道商震这个人,他是商家堡的堡主,是‘五行剑法,当今硕果仅存的名家。”她想了想,又道:“五行剑法艰涩冷僻,如果我要把当今天下剑法最高的十个人列举出来,商震绝不能算其中之一。”

丁鹏笑了:“你是不是在安慰找,叫我不要为了他这么样一个人生气?”

青青也笑了。

丁鹏道:“其实我就算在生他的气,也不会看轻他这个人的。”

青青道:“哦?”

丁鹏道:“五行剑法虽然艰涩冷僻,使用时的威力却极大。”

青青道:“哦?”

丁鹏道:“固为五行相生相克,其中有些变化别人根本想不到,当然更无法抵御。”

青青微笑,道:“有理。”

丁鹏道:“商震虽然还不能名列在当今十大剑客之中,但却已绝对可以算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何况他武功得自家传,根基扎得极厚,内力之深湛也可以补剑法之不足。”

青青道:“你对他好像知道得很多。”

丁鹏道:“只要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每个人我都知道得很多。”

他又笑了笑,道:“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可能会是我的对手。”

青青还在笑,笑得已有点勉强。

她看得出丁鹏不但思虑更周密,见解更精确,情绪也更成熟稳定,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常常为了点小事生气。

因为他的野心已越来越大。

丁鹏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他的眼睛又因兴奋而发光:“我绝不会再让我自己败在别人手里。”

青青心里在叹息,脸上却带着笑问:“别人是些什么人?”

丁鹏道:“任何人都一样。”

青青道:“谢家的三少爷谢晓峰是不是也在其中?”

丁鹏道:“谢晓峰也一样,不管怎么样,他也是个人。”

他的目光更炽热:“迟早总有一夭,我也要跟他一较高低。”

青青看着他,眼睛里已有了忧虑之色。

每次只要丁鹏一提起谢晓峰,她眼睛里就会有这种表情。

对谢晓峰这个人,她似乎有种不能对别人说出来的畏惧。

她是狐,狐是无所不能的。

谢晓峰纵然是剑中的神剑、人中的剑神,毕竟也只不过是个人而已。

她为什么要畏惧一个凡人?

这无疑也是她的秘密。

一个人心里的秘密如果绝不能对人说出来的,就会变成种痛昔,变成种压力。

丁鹏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又道:“商家堡就在神剑山庄附近,商震没有来,很可能就是受了谢晓峰的影响。”

他淡淡地接着道:“天下无双的谢三少,当然不会看重我这么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小子。”

青青显然不愿再谈论谢晓峰这个人了,立刻改变话题,问道:“田一飞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丁鹏道:“你知不知道江湖中有个叫‘无影无双飞娘子’的女人?”

青青道:“你说的是田萍?”

丁鹏道:“我说的就是她。”

青青道:“我当然知道她,有关她的传说,我已听到过很多。”

江湖中有关田萍的传说确实不少。

她是江湖中最美丽的三个女人之一,也是最可怕的三个女人之一。

她的轻功之高,非但已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比得上,连男人能比得上她的都很少。

她成名已经有很久,算来至少已经应该有四五十岁了。

可是根据最近看见过她的一个人说,她看来最多只有二十七八。

丁鹏道:“田一飞就是田萍的唯一传人,有人说是她的侄甥,有人说是她的堂弟,也有人说是她的私生子。”

他接着道:“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谁也不知道,大家只知道田一飞的轻功的确是得自她的真传,他也已经可以算是一流高手了。”

青青道:“田一飞住的地方也在神剑山庄附近?”

丁鹏道:“田萍行踪诡秘,谁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家,更不知道她的家在哪里。田一飞也一样,只不过最近他一直住在神剑山庄附近的一家客栈里,住了至少已经有半年。”

青青道:“他为什么要住在那里?”

丁鹏道:“因为他想做神剑山庄的女婿。”

他笑了笑,又道:“所以谢晓峰既然不来,他当然也不会来了。”

青青道:“谢晓峰好像还没有娶过妻子,怎么会有女儿?”

丁鹏微笑,道:“那就是他的私事了,你应该知道我一向不过问别人的私事。”

这是他的原则,也是他的美德,这一点他始终部没有变。

窗子是开着的,因为青青一向不怕冷。

站在窗口,就可以看见天上刚刚升起的一轮明月和水阁那边的水池。

池水已结了冰。

一池寒冰映着天上的圆月和四面灯光,看来就像是个光彩夺目的大镜子。

就在丁鹏走到窗口来的时候,镜子里忽然出现了一条人影。

这个人来得实在太快,以丁鹏的眼力,居然都没有看出他是从哪里来的,只看见一条暗灰色的人影一闪,已掠过二三十丈宽的冰池。

今夜圆月山庄中高手云集,剑术、刀法、掌力、暗器、轻功,每一种武功的一流高手,差不多都到齐了。

可是像这个人这样的轻功,连这里都绝对没有人能比得上。

丁鹏想要青青过来看看,但是他还没有回过头,就看见了一件让他永远都忘不了的事。

这人影竟忽然从中间分成了两半,就像是一个纸人忽然被人从中间撕开。

水阁里只摆了一桌酒,客人只有九位,在旁边伺候的人却有十来个。

能够坐在这一桌的客人,当然部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名家。

坐在主位上的一个人,身材高大,声若洪钟,赤红的脸,满头自发,喝起酒来如长鲸吸水,吃起肉来一口就是一大块,谁也看不出他今年已经有**十岁了。大家让他坐在上位,并不是完全因为他的年纪,“大力斧王”孟开山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很受人尊重。

二十多年前他就已洗手退隐,绝少在江湖中走动。

这次丁鹏能将他请到,大家都认为主人的面子实在不小。

柳若松正在为他倒酒。

现在柳若松居然已经以主人弟子身份出现了,居然面不改色,有说有笑,就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孟开山忽然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大笑:“老弟,我佩服你,我真的佩服你,能屈能伸才是火丈夫。”

柳若松的脸居然没有红,居然还赔着笑道:“那也得靠前辈们多栽培。”

墨竹冷冷道,“现在我们已变成了你的前辈?”

柳若松微笑,道:“从今以后,我已是两世为人,家师的朋友,都是我的前辈。”

孟开山又大笑,道:“好,说得好!能够说出这种活来的人,将来一定有出息。”

红梅叹了口气,道:“孟老爷子说得不错,现在连我都不能不佩服他了。”

墨竹冷笑道:“只可惜……”

他没有说下去,并不是因为他已不想再给柳若松难堪,而是因为他忽然看到一条人影。

这人影来得实在太快了。

水阁四面的窗户也全部高高支起,在座的都是内功精深的英雄好汉,当然都不伯冷,何况大家又全都喝了不少酒。

窗外一池寒冰,冰上一轮圆月。

这人影忽然间就已出现,忽然间就已到了水阁的窗户外。

他的身法不但快,而且姿势美妙。他的人也长得很好看,身材挺拔,眉清目秀,只不过在月光下看来脸色显得有点发青。

林样熊交游广阔,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他差不多全都认得。

这个人他当然也认得,田一飞当然可以算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轻功之高,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人影一现,林样熊就已推杯而起,大笑道:“迟到的罚三杯,你……,他的笑声忽然停顿,就像是忽然被人一刀割断了咽喉。圆月在天,月光正照在田一飞脸上。他的头发下、额角正中,忽然出现了,一点鲜红的血珠。血珠刚沁出,忽然又变成了一条线。鲜红的血线,从他的额角、眉心、鼻粱、人中、嘴唇、下巴,一路往下,没入衣服。本来很细的一条线,忽然变粗,越来越粗,越来越粗……田一飞的头颅忽然从刚才那一点血珠出现的地方裂开了。接着,他的身子也在慢慢地从中间分裂,左边一半往左边倒,右边一半往右边倒,鲜血忽然从中间飞溅而出。刚才还是好好的一个人,忽然间就已活生生裂成了两半!没有人动,没有人开口,甚至连呼吸都已停顿,眨眼间冷汗就已湿透衣服。在座的虽然都是江湖中的大名人、大行家,但是谁也没有见过这种事。站在旁边伺候他们的丫鬟家丁,有一半己晕了过去,另一半裤裆已湿透。水阁里忽然充满恶臭,但却没有一个人能感觉得到。也不知过了多久,孟开山忽然一把抓起了酒壶,将满满一壶陈绍佳酿都倒下肚子之后,才长长吐出口气,道:“好快的刀!”

林祥熊道:“刀?哪里有刀?”

孟开山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又长叹一声,道:“我已有四十年没有看见过这么快的刀了!”

南宫华树忽然道:“这么快的刀,我只听先父当年曾经说起过,却从未见过。”

孟开山道,“我活了八十六岁,也只不过见过一次。”

他赤红的脸已发白,脸上每一条皱纹仿佛都已加深,眼睛里已露出恐惧之色。

他又想起了四十年前亲眼看见的一件事。

“大力斧王”虽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汉,可是只要一想起那件事,就会觉得心寒胆战、毛骨悚然。

“那时我年纪还不大,还时常在江湖中走动,有一天我经过保定府的长桥……”

那时也是这种严寒天气,桥上满布冰霜,行路的人很少。

他忽然看见一个人从前面狂奔而来,就好像后面有厉鬼在追赶一样。

“我认得那个人。”他说。

“那个人也是江湖中一位成名的豪侠,武功极高,而且人称‘铁胆”。”“所以我实在想不到他为什么会怕得这么厉害,后面有谁在追他?”“我正想问的时候,后面已经有个人追上来,刀光一闪,从我那朋友头顶劈下。”“我那朋友并没有被砍倒,还是在拼命住前逃。”“那道长桥长达数百丈。”“我那朋友一直奔到桥头,一个人才忽然从中间裂成了两半。”听他说完了这件惊心动魄的往事后,大家背上的冷汗又冒了出来。林样熊也一连喝了几杯酒才能开口:“世上真有这么快的刀?”

孟开山道:“那件事是我亲眼看见的,虽然已过了四十多年,可是直到现在,我只要一闭起眼睛,我那朋友就好像又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眼前,活生生地裂开了两半。”

他黯然道:“想不到事隔四十年,那日的情况居然又重现了。”

林祥熊道:“杀死你朋友的那个人是谁?”

孟开山道:“我没有看见,我只看见刀光一闪,那个人就已不见。”

孙伏虎道:“你那朋友是谁?”

孟开山道,“我只认得他的人,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是个血性男儿,直心直肠,从不说谎。

他说谎的时候,每个人都可以看得出来。

现在大家都已看出他说的不是真活,杀人的人是谁他当然是知道的,他朋友的名字他更不会不知道。

可是他不敢说出来。

四十年前的住事他为什么至今都下敢说出来?

他为什么也像他的那个朋友一样,也怕得这么厉害!

这些问题当然没有人再问他,但却有人换了种方式问:“你想田一飞和你那个朋友,会不会死在同一个人的刀下?”

孟开山还是没有回答。

他已经闭紧了嘴,好像已决心不再开口。

孙伏虎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那都已是四十年前的事了。四十年前的英雄,能活到今天的还有几人?”

林样熊道:“孟老爷子岂非还在?”

孟开山既然还活着,杀了他朋友的那个人当然也可能还没有死。

这个人究竟是准?

大家都希望孟开山能说出来,每个人都在看着他,希望他再开口。

可是他们听到的,却是另外一个说话的声音,声音清脆甜美,就像是个小女孩,说:“盂开山,你替我倒杯酒来。”

盂开山今年已八十六岁,从十七岁的时候就已闯荡江湖,掌中一柄六十二斤重的宣花大斧,很少遇到敌手。

“斧”大笨重,招式的变化难免有欠灵活,江湖中用斧的人并不多。

可是一个人如果能被人尊为“斧王”,还是很不简单。

近数十年来大概已经只有别人替他倒酒,能让他倒酒的人活着的恐怕已不多。

现在居然有人叫他倒酒,要他倒酒的人,居然是个小女孩。

林祥熊就站在孟开山对面,孟开山的表情,他看得最清楚。

他忽然发现孟开山的脸色变了,本来赤红的脸,忽然变得像是外面那一池寒冰,完全世有一点血色,一双眼睛里也忽然充满恐惧。

这小女孩要他倒酒,他居然没有发怒。

他居然在害怕。

林佯熊忍不住回过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的却是个老太婆。

水阁里根本就没有小女孩,只有一个又黑又瘦又小的老人婆,站在一个又黑又瘦又小的老头子旁边。

两个人都穿着身青灰色的粗布衣服,站在那里,比别人坐着也高不了多少,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刚从乡下来的老夫妻,完全没有一点特别的地方。

唯一令人奇怪的是,水阁中这么多人,人人都是江湖中的大行家,竟没有一个人看见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等到老太婆开口,大家又吃了一惊。

她看起来比孟开山更老,可是说话的声音却像是个小女孩。

刚才叫孟开山倒酒的就是她,现在她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孟开山已经在倒酒——先把一个酒杯擦得干干净净,倒了一杯酒,用两只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送到达老太婆面前。

老太婆眯起了眼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道:“多年不见,你也老了。”

孟开山道:“是。”

老太婆道:“据说一个人老了之后,就会渐渐变得多嘴。”

孟开山手已经在发抖,抖得杯子里的酒都溅了出来。

老太婆道:“据说一个人若是已经变得多嘴起来,距离死期就不远了。”

孟开山道:“我什么都没有说,真的什么都没有说。”

老太婆道:“就算你什么都没有说,可是这里的人现在想必都已猜出,我们就是你四十年前在保定城外遇见的人。”

她又叹了口气:“这地方的人没有一个是笨蛋,如果他们猜到这一点,当然就会想到那姓田的小伙子也是死在我们刀下的。”

她说的不错,这里的确没有一个笨蛋,的确都已想到这一点。

只不过大家却还是很难相信,这么样两个干瘪瘦小的老人,竟能使出那么快的刀。

孟开山的表情却又让他们不能不信。

他实在太害怕,怕得整个人都已软瘫,手里的酒杯早已空了,杯中的酒全部溅在身上。

老太婆忽然问道:“今年你是不是已经有八十多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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