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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把头埋在膝盖里,呜呜地痛哭起来。
“只有去自首,去揭发坏人,去坐牢,去反思你的罪过,如果你后面几十年还想睡个安稳觉,就必须这么做,明白了吗?”
***
N年后。
季安安爷爷的墓前。
一对青年男女静静矗立在墓碑旁。
女子静静开口。
“我在里面的时候,经常做同一个梦。”
“什么梦?”
“我梦见,我回到七八岁的年纪,那时候我爷爷还挺年轻,奶奶也还活着,奶奶在织毛衣还是什么,我在旁边玩儿毛线团,爷爷就在我们旁边喝茶看报纸。忽然,他放下报纸,嘴巴张了张,好像要对我说什么。”
“说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因为梦每次到这里就中断了,或者没有中断,而是每次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就忘记了。人做了梦不会记得很清楚,总是会慢慢忘掉。但对我来说,每次都是从这里开始忘,我一度很懊恼。”
“说得也是,如果我老是做一个梦,梦里的人似乎对我说了什么,醒来却总是想不起来,我也会恼火的。”
“后来呢,我越来越想知道我爷爷到底对我说了什么,就试着每天都去回忆,七八岁的时候跟爷爷奶奶住一起的那几天的生活,记忆一点,一点,一点的复苏,很慢,但是渐渐的,我都想起来了。大部分回忆,都压在我们的脑海深处,只要不断尝试,总会想起来的。我在狱里自学了心理学,那教材上说的。”
“不错啊,自学心理学。”
“嗯,总要学点什么的,我就学了这个。”
“然后呢,你想起来了吗?梦里的话?”
“我不确定。”
“不确定也没关系。不论怎样,那也是只属于你的独家回忆。”
“谢谢你那天陪我,去……做那件事。”
“不用谢。因为那也是你想做的事。正如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如果你自己不想去,那我怎样都拉不动你的。所以关键还是你。是你自己救赎了你自己。”
“后来,我听说,灰西服黑西服他们都被抓起来了。”
“嗯,善恶有报。”
“不知道爷爷会原谅我吗?”
“你不用去祈求他的原谅,因为事实上,无论你之前做了什么,现在又要做什么,他也不能死而复生。所以,你祈求爷爷的原谅没有意义,而且,恕我直言,你也没有这个资格。”
“……”
“可能我的话难听了些。”
“没有。我造了太多孽,痛苦也好后悔也好,旁人责骂也好讥讽也好,都是我本应承受的。那些因我而死、因我而陷入痛苦的人,他们比我更可怜。而且他们是无辜的,我不是。”
“无辜的……吗……”
远处,夕阳恋恋不舍地收起最后一道余晖,从山头处缓慢落下。
萧瑟的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夹带着丝丝寒意,使得墓碑前站立着的青年男女同时瑟缩起来,各自紧了紧身上的外套。
冬天,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