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节:身陷泥泞(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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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哥哥,音哥哥”欣悦与来人抱头痛哭,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一发不可收拾,自己在这里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生不如死,眼下终于有希望了,这是苍天的恩赐,苍天垂怜呀!“音哥哥,你带我走吧!带我走吧!”欣悦一直是个心高气傲的女人,自尊极强,一生从未如眼下这般低声下气的求人,哪怕曾经面对死亡也未皱下眉头,可眼下,她像个失足的孩子般苦苦哀求,泪流满面。

“欣悦,这十年我一直都在找你,我以为你……”畔乐公子把到嘴边的死字吞了下去,他怕欣悦再受刺激,彼此是儿时的玩伴,一起嬉闹一起成长,了解也很深透,欣悦是那样的坚强,若不是吃了太多常人无法忍受的苦,她怎会如此嚎啕大哭,从九天的凤凰变成如今落地的雏鸡,家族一夜被灭,无依无靠,这种天与地的悬殊是任何人都无法抵挡住的,分崩离析只在一瞬间。

晚风在两人身边逗留着,不时拨弄着几缕头发,看着眼前的大火,欣悦是从心里感到快乐,这个关了她十年的破牢笼一夜间终于被毁了,自由回到了身上,是件多么舒心的事,可心头不知为何又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那里也有一些无法被世人接受的快乐,牢笼虽破,却是心爱之人亲手编织的,今日已到这一步,万事无法回头了,今生也就别过了。

“音哥哥,你这样救我走,会不会带来麻烦?”欣悦也知,若让诏顺帝知道,自己被救走,阳诏两国免不了开战,到时音哥哥也会骑虎难下,会不会惹祸上身。

“不会的,诏顺帝后宫佳丽三千,他早已不记得你是谁了,此处地偏,无人问津多年,前不久,我让人散布谣言,说闹鬼,白日里也就一个老厨娘给你送吃的,夜晚无人敢来,天干走水也是常事,你就不要顾虑那么多了”畔乐公子是雅称,他便是与欣悦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卿音----阳国十八皇子。

多年后,谁会把这个夜晚铭于心,多年后,谁又会在夜里听见笛音,世事难料,转身之后,已成陌路,若苍天垂怜,再见犹如不见,苦与难均在火中燃烧,心与泪在炙热中升华,拂花的花香飘不过高墙,老树的遒枝寻不到绿芽,你在火的这头,我在火的那头,相遇易,相守难,到头来,白了头发,风干了泪,千年之后,优雅的笛音穿过时空,停留在最初的地方,面孔若

许有,身影也依旧,但回不去的是真心,留不住的是彼此。

欣悦的手轻抚上小腹,这里有一个小生命正在酣睡,不久的将来,她将要来到这个世上,听水声闻鸟啼,观夏花赏日落,上一代的恩恩与怨怨随着这场大火就此结束,不让泪水延续,让苦难彻底结束,从此不问你我的出处,不问世间的情仇,生命在这个小生命上延续,爱在这个小生命上流淌。

、“音哥哥,我老了吗?”

“怎么会,我的悦儿一直都是夕城里的拂花瓣,艳丽无比”卿音含笑抚着欣悦的头发,用手勾住一楼随风乱舞的发丝,是呀!时光匆匆,从何时起,白发染上了发梢,而青春不在。

两人相视而笑,欣悦的笑透出丝丝苦意,那个瀚澜第一美女早在十年前就死了,现在的自己,如同行尸走肉,还能妄想美貌韶光吗?十年未曾照镜,不知皱纹爬上了几道,不知白发增添了几许,曾经的少女,如今的老妇,是时间无情的鞭笞,从人世间最无情的历练中走过,能不老吗?欣悦不知,也永远无法听到,在火的那一边,那声响彻云霄的痛哭,那个悲痛欲绝的身影,那个身影爱过她,却呵护不了她。

“悦儿,经历人与事,我们都会长大也将渐渐老去”卿音爱怜的看着身旁的这个女人,风雨之后,这个女人的心性并未改变了许多,不过还能觅到当年的影子,只是现在学会了婉转,换一种方式罢了,“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忘记该忘记的,铭记该铭记的,这才是人生的真谛,佛家所说的人生八苦,你我均逃不脱的”

“音哥哥”欣悦泣不成声,彼此都没有变,可彼此却又变了,这么多年来的执念,在这一刻却显得那么的不真实,不曾存在过,虚无又空幻,“音哥哥,是什么让你我在看似不变中却不知不觉变了”

“是佛祖的本意,欣悦,你知道吗?我已带发修行,皇兄处处提防我,恨不得我死,这么多年,我最牵挂的人就是你,苍天垂怜,佛祖有心,能再见你,此生无憾”卿音抬手抚了抚眼角,那里也长出了细纹,只是容易被忽略罢了,自从父皇死后,新皇不容,过着犹如困兽般的牢笼日子,胆战心惊,如履薄冰,不是惧死,而是死无意义,人生从此一落千丈,曾经那些快马潇洒的日子真的一去不复返了,心也老了,不然怎总喜欢怀旧呢,“悦儿,你我同病相怜,相扶着一起走吧!”

“好”欣悦将冰冷的手放入那满是老茧的手中,温暖沿着经络传入心房,开出了一片春色。

“她是我母亲吗?”幽玥泪流满面,她从来不知自己的母亲如此凄惨的身世,师父一直告诉自己,她是一个好母亲,在自己年幼时病逝了,慕容战将军对自己掏心挖肺,虽说时间短暂,可那份爱意是发自肺腑的,自己能真切的感受到,从未想过父亲与娘亲之间有如此大的鸿沟,今生无依,来生无望,不是谁对谁错,纵使情深,奈何缘浅,“娘亲葬哪了?我能去祭拜她吗?”

“你娘说自己罪孽深重,对不起金乌寨所有人,死前嘱托我将其火化,骨灰葬在琼琅山的每株拂花下面,让自己的灵魂守护着琼琅山的每片生机与每份绿意,希望来于花中,长于花中,卧于花中”明了禅师一直定坐,纹丝不动,眼神却很迷茫,他似乎在努力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又似乎把红尘看遍,一切都事不关己了,“你是师父在尘世间唯一的牵挂,师父无法庇佑你一生”

“不,师父,您待我如父如母,养育了我,教导了我,是幽玥不争气,总给师父添堵,师父……”幽玥跪地痛苦,她不要这份情离去,她怕这份情离去,她从未认真思索过,若有一天在这个世上至亲至爱之人都离自己而去,自己该如何自立自营,“师父,玥儿很怕,很怕”

“傻孩子”明了禅师满眼心疼,“你和所有的师兄们,都是师父最疼爱的孩子,师父怎会离你们远去,师父只不过要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在那里默默的关爱着你”

“我怕!师父,我怕!”幽玥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她真的好怕,她想留住的人却无法留住,师兄们是这样,木头也是这样,而眼下师父也是这样,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远离自己,为什么?为什么?

“幽儿长大了吗?”

“是的,师父,可幽儿宁可永远不长大”

“傻孩子,花开花落,日升西落,人生人去,生生不息,这才是佛祖普惠众生的恩德,师父若能坐禅成功,圆满圆寂,你该高兴知道吗?师父把过往的是非曲折都告诉你,是希望你能汲取经验,过的更好,为师有句红尘话送与你,希望你能悟透:拂花正艳明,赠予有缘人!”

“可是师父,幽玥还……”

“幽儿,这是上古玉玺,上承帝王下载苍生,其实这也不过是块普通,只不过雕琢精美的古玉罢了,可在帝王权相手中,它是块上应天命下顺民心的象征,师父将它交给你,是希望有朝一日你将它交给一代明君,开启一个万世敬仰的盛世,这也是师父完成了父皇的所托”

“师父……师父……师父……”

为何夕城的拂花如此的艳丽轻盈,原来在它飞舞的身姿里,有一个女子的身影,她由光而化,而又在光中变化着。

夕城,这样一个普通的边塞小城,可它却寄托了几代人对它的心血,它的一草一木都含情,它的一山一水都有恩,谁在光阴的烂漫中给它编织憧憬明日的花环,谁又用雨后的彩虹为它抹上清淡的妆,谁把一份情深寄在她的身上,谁又在梦中时时追寻着她远去的身影,夕城,你的爱如天地般广阔,你的情如深海般深邃,你的爱意流在每个儿女的心中,你的情意写在每个儿女的心间,你是父爱也是母爱。

夕城的风是初生婴儿的手,轻抚在每个过客的心头;夕城的风是三月的拂花,纠缠住每个过客的脚步;夕城的风是七月里的清荷,送给匆匆的过客属于夕城的绿意。而在夕城里的每一个人,他们的生命如这风般,轻盈而来又轻盈而去,好一个亘古的永恒,每个过客或许感慨于它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着一丝痕迹,可她的子民却跋山涉水,在时空里淘尽沙砾,接受岁月的洗礼,找到了这个永恒的真谛,唯有夕城的风,可以穿越荆棘。

她的子民趋行在人生这个亘古的旅途中,在坎坷中奔跑,在挫折里涅槃,忧愁缠绕全身,痛苦飘洒一地,他们累,却无从歇息,他们苦,却无法回避,烈日暴雨来过,飞沙走石来过,他们布满伤痕,还要面对一片片荆棘的丛林。

在风吹着号角呼啸而过一座又一座夕城中沉默多年的棘林时,相信在这个大陆上许多睿智的眼睛已看到了它在昭示什么。

唯有夕城拂风,可以穿越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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