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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抚梅园一事,苏细更加断定自己不能嫁入丞相府。她若入了丞相府,那就是羊入狼窝,兔入蛇窟,必得再死一次。
虽苏府不能断然拒绝这门亲事,但左丞相如此溺爱顾韫章,只要他说一句不娶,她必不用嫁给他。
“娘子。”素弯打了帘子进来,警惕朝外看一眼,见无人关注,才进门道:“奴婢打听出来了,顾家大郎现下正在郊外的锦霞庙赏梅。”
锦霞寺乃京师第一大寺,碑阴先帝亲提“锦霞”二字。三面环山,北临长江,占地极广。寺庙依山势而上,云梯崎岖,四处葱珑。每日里香火鼎盛,来往之信徒络绎不绝。
不过最出名的还是锦霞寺内四季不败的梅花。只是那顾韫章一个瞎子,怎么如此有兴致,居然还千里迢迢的去爬山赏梅?难不成是抚梅园的梅花没闻够,觉得山上的梅花更香?
“娘子想去锦霞寺?”养娘也打了帘子进来,手里提着食盒,“那老母虫将娘子看得这么紧,怎么可能让您去锦霞寺呢?”
“老母虫?”苏细歪头。
“就是那苏家主母。”养娘一脸嫌弃道:“方才我都瞧见了,穿着件大绿的衫子跟那苏莞柔一道在逛花园子呢。长得跟那菜地里的老母虫似得。”
苏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家主母年岁虽大,但因着不常出门,所以肌肤尚白,又生得丰满,喜穿绿衫子。落进那花园子里,可不就像条老母虫嘛。
笑完,苏细又问,“养娘听到她们说话了?”
养娘将手里的食盒置到桌上,“也没听真切,只提到了什么顾家二郎,适龄年岁,亲上加亲之类的。”
适龄年岁,亲上加亲?苏细蹙眉细想,然后豁然开朗。那苏莞柔居然想嫁给顾颜卿吗?也是,那顾颜卿人模狗样的又家世极好,谁不想嫁他。
“对了娘子。”素弯从袖内掏出一个东西,“这是方才抚梅园送来的帖子。”
“抚梅园?”苏细接过,打开,没细看,只看到最下头的落款,便立时嫌弃的将那帖子往梳妆台上一扔。
京师子弟,喜仿名士之风,爱办诗社,并纷纷取别号以彰清贵。顾颜卿的别号是寒鸦君。这与其善喜手持枯木寒鸦图的手绘扇有关。
上辈子时,苏细曾收到过顾颜卿亲自送过来的,他的一本诗集,落的便是这“寒鸦君”的别号。如今想来,里头那些红红艳艳的诗,可不就是在窥觊冒犯于她吗?
对于这个伪君子,苏细真是多瞧半分都觉嫌恶。“扔了。”
“扔了?”
“对,扔了。”
素弯不知苏细在打什么主意,却十分听话的打了帘子出去,正巧在门边撞见一神色慌张的小丫鬟,便将那帖子随意塞给她道:“扔了吧。”
待素弯回屋,那小丫鬟立时将那帖子揣进兜里,往院子外头跑。
“娘子,那小丫鬟拿着帖子跑了。”素弯拉上帘子缝隙,回头去禀告苏细。
苏细站起来,声音懒懒道:“是时候去给主母请安了。”
养娘看一眼外面的天色。这请的是午安吧?若非知道那苏家主母不会留饭,养娘还当自家娘子这是要去蹭饭呢。
……
寻芳阁内,香雪打了帘子进屋,一脸喜色,“娘子,顾家二郎又送帖子来了。”
苏莞柔眼前一亮,赶紧伸手接过来。
苏莞柔才名在外,与顾颜卿那等地位的风范君子也颇有些淡交。平日里时常一道行个诗社,作个棋局,消磨时光。
香雪见苏莞柔摩挲着帖子,面带羞红的表情,想了想,还是道:“娘子,奴婢听说红阁那里的也得了一张。”
红阁就是苏细住的院子。先前叫斑竹园,苏细不喜,觉得不喜庆,特地差人换成了“红阁”这个名字,谓之:大俗大雅。
“什么?顾二郎还给了她?”苏莞柔惊得站起来,碰翻了手边茶盏。“哐当”一声,茶盏落地,茶水溅了半裙。
“娘子,您没烫伤吧?”香雪立时慌张上前查看,被苏莞柔狠狠推开。
苏莞柔阴沉着脸,又想起昨日抚梅园内的事。顾家二郎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就那么追着一个女子去了。今日虽说分别是给她与苏细送了帖子,但经昨日一事,这帖子到底是给谁的大家心知肚明。
这对于她,是何其大的耻辱。
苏莞柔捏紧手里的帖子,面色更沉。不过就是个生了一副俗媚皮囊的下贱小娼妇,居然还敢觊觎她看中的人。
“我安插在红阁里头的丫鬟呢?让她过来!”
这边苏莞柔刚刚发完脾气,那边红阁的小丫鬟便急匆匆赶过来。怀里还揣着那个帖子。
“她叫你扔了?”听到小丫鬟的话,苏莞柔脸上沉色微消,眸中显出疑色。她翻开帖子细细查看,确是顾颜卿送的请帖,邀苏细去抚梅园一道参与诗社,游园赏花。
“娘子,您瞧这落款。是顾二郎的别号,那外室女定是不认得才叫扔的。”香雪瞧出端倪。
苏莞柔面色一松。顾颜卿这别号只有他们诗社的人才知道,苏细自然不知,怪不得会那么无知的将这帖子扔了。
不过这字迹……苏莞柔细细辨别帖子上的字,突然面色大变。
这帖子竟是顾颜卿亲手所写!
顾颜卿才名在外,一副亲笔字迹在市场上能卖出极其昂贵的价格。除那些地位极高的风流名士之外,他们这些平辈之人,谁得过他亲手所写的帖子?便是有,整个京师怕也没几人能拿到。
而这苏细居然,居然拿到了顾颜卿亲手所写的请帖。
“娘子……”香雪见苏莞柔面色不佳,有些害怕的轻唤一声。
“她人呢?”苏莞柔一褪柔软温色,双眸凌厉。
“那个外室女吗?听说现下在主母屋子里头。”
“走,去寻母亲。”
苏莞柔沉着脸,一路不停到杨氏住处时,却被告知苏细已被杨氏打发去了。
杨氏正在用午膳,见苏莞柔来了,赶紧亲亲爱爱的让人靠坐在她身旁,问她可否要一道用午膳。
苏莞柔推说自己已然吃过,又问苏细的事。
一提那外室女,杨氏便不耐烦道:“那外室女说去年春日在锦霞寺许了愿,今年灵验了,非要去还愿。方才来求我,我没许她去。”
“还愿?什么愿?”
“还能是什么愿?无非是些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黄粱美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