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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还真不好反驳。没人是被枪顶着脑门子,强逼着过来玩命的,上至李歪下到玖月,参加这次冒险追捕全凭自愿,真要是熬不住想打退堂鼓,早在下井之前就会说出来,或者干脆撂挑子不干。更何况,当初把大家伙儿领进这个废弃煤矿的也不是李竖,而是循着汪直的残存味道,一路追踪而来的猫妖雷叶。
严格来说,雷叶其实比李竖更加急切。她远离故土万里,在不熟悉的异国渡过了差不多一年半的时间,换上随便哪个普通人,早就已经心急如焚了。不过,雷叶一直把情绪控制的很好,比李歪那货高不知道哪里去,无论是在野树林里跟巡逻队周旋,还是地底深处与虫豸妖邪短兵相接,她总能笑着给大家鼓劲、想方设法让大家打起精神来。玖月一直有种感觉,有朝一日即便是李竖精神崩溃放弃职责,雷叶照旧会扎紧绑腿,带着队伍继续追捕下去。
让李竖放着审案大堂不坐,令雷叶充满征服渴望的这位汪直,自然也引起了玖月的浓厚兴趣。她在心里准备了足足二十个问题,等抓到这家伙以后,立即像连环铳那样当面砸过去,一秒钟都不多等。没办法,谁让汪直这位倭寇头子作恶过甚,被抓住以后绝无活路,根本没时间去慢慢采访呢?
雷叶带在身边的告示、檄文与状纸,玖月已经看了个遍。她了解到,汪直之所以被大齐悬赏二十万贯通缉,是因为他勾结九州岛地方领主岛津氏,组织倭寇荼毒浙江、福建沿海,残杀掳掠百姓不下万人。随后,他又遍洒钱财结交江户城内的野心家,妄图刺杀严惩倭寇的幕府将军成田长亲,把扶桑四岛的主人换成不懂事的世子小娃娃,却不料密谋败露,被扶桑幕府赏金五千两指名手配。于是,在隔海相望的两个国家,这混球都成了全无后路的必死要犯。
东窗事发之后,汪直在江户港连夜抢船逃之夭夭,从朝鲜跑到营州、自营州逃到朔镇、又从朔镇一路钻进党项人的八百里瀚海,不管到哪里总能先雷叶一步,大齐当地的官差更是接连扑空。持续一整年的追捕下来,雷叶丰满的双颊已经明显凹陷,曾经圆润鲜艳的樱唇,也因为疲惫与上火干裂起皮,但那双圆溜溜的金色大眼依旧神采奕奕,调皮的小鼻子仍然骄傲地翘起。
对这只猫妖来说,李竖的烦人催促,反倒成了让自己更加努力的理由。她从来不把前锋位置拱手让人,绝口不提回返地面之事,只要看着她不知疲累快步向前的模样,玖月就会再一次地坚信,那个该死行瘟的通缉犯必然会被逮到,立下赫赫功勋的追缉队伍,用不了几天就将光荣凯旋。
但前提是,她们必须先在这深不见底的坑道群中,找到汪直的具体位置。
在雷叶的带领下,众人已经在暗无天日的地下行走了整整两天。他们先是打着火把提灯摸索前进,待燃料耗尽以后,又借助山精法力提升自己的夜间视力,循着气息继续追踪。从地表到地下的最初五十尺,队伍走的都是废弃矿坑,鼻腔里充满刺鼻的霉臭味,处处都能见到当年煤矿的工作痕迹:
一层一层搭起来,爬满马陆与蜈蚣的潮湿木架;用粗壮竹杠捆扎而成,倾倒在地散架多时的扶梯;长出鲜艳菌伞的腐烂梁柱、整个倒扣的独轮斗车……处处可见干到一半便被放弃的掌子面,阴森恐怖了无人迹,只有偶尔爬过的几只灰皮老鼠,才会用紧张不安的“吱吱”声,打破这片仿佛会永远持续下去的诡异寂静。
当人们在矿道行走时,水滴会从头顶悄然落下,将地上那些日久月长形成的积水凹坑,侵蚀得更加深邃。有些地方明显经过了烈火炙烤,石头爆出裂缝,炭渣铺满脚底,随便往哪个方向伸手一摸,等收回来的时候直到手腕都是黑色;有些地方则是被畸形生长的树木所占据,长长的根系钻透煤层、四面伸展,恐怖的形状胜过蟒蛇,坚硬的程度更甚精钢,明显受到太虚侵蚀的树皮生满黄绿色疖瘤,就像一双双永不疲倦的眼睛,在玖月一行经过的时候,把人看的头发稍都在发麻。
这些地方对访客充斥着敌意,但好歹还能闻到生命的气息。再往下深入,有些坑道直接变得生机全无、满溢恐怖。当队伍走到一百尺深度,同时也是当年煤矿的最深一层时,他们发现了不知多少年以前的屠杀现场,受害者临死前绝望的哀嚎,仿佛仍在漆黑的煤层之间交叠回响。
鹤嘴锄、斧头与撬棍杂乱地扔在地上,有的从正中一折两断,有的则像是被巨兽咀嚼了以后吐回地上,粗木头柄碎的只剩渣滓残片。隐约的铁锈味道漂浮在空气当中,绿色、棕色与褐色的古怪苔藓沿着坑道壁疯狂生长,厚的就像一层波斯地毯。平均每往前走上十步路,就会撞见一个边缘光滑、幽幽送出凉气的椭圆形出入口,即便是它们最小的一个,直径也达到了三尺。
只有妖邪才会挖出那样的圆洞。玖月记得,她刚刚经过第一个出入口,就被一堆紧密粘连的碎骨头绊倒,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左手似乎还按到了一颗人牙。她当时直接晕到了地上,好不容易醒转过来,却发现自己正被黑大个子抱娃娃一样抱在怀里摇晃,雷叶、李竖和紫鹦鹉则在一边激烈争论,纵使声音刻意受到压抑,仍旧震得煤屑一片一片往下掉。
她们守在直径最大的出入口两边,正为是否应该继续深入冒险不休。紫鹦鹉怒气冲冲、头毛炸起,表示再往底下深入,弄不好全队人性命都要不保,“看看周围吧!当年那些矿工,眨眼功夫就被拖进地底活吃,这么危险的敌人,靠我们几个应付的了?”
他拒绝再往下深入。李竖理所当然地板起臭脸,把鹦鹉骂成没种的胆小鬼,雷叶则是连比带画,竭力用道理把鹦鹉说服,她指出,汪直残留的味道正是从圆形出入口传来,说明大家并没有走错路,追踪的目标就在眼皮底下。都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倘若就此回头前功尽弃,连汪直是生是死都不去确认,那大家伙儿而冒着生命危险穿越老祖龙统治区,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这番话没有马上说动鹦鹉,但却把玖月心底的犹豫一扫而空。她也不去搀和吵架,只是挣脱黑大个子的怀抱跳到地上,然后第一个把脚伸进了妖邪挖掘的圆形坑洞。仅仅一个心跳之后,同伴们就加入到了向下滑落的行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