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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先生老早就算好了炮口方向与俯仰角度,这比昨天说服大坡徐村里长出借坟地,容易的不知道哪里去了。白天的时候,勇丁们还专门进行了两次实弹试射,有了这些准备打底,从许州州兵借来的那个炮组,就算闭上眼睛都能打中目标。不过,要是他们真的阖上眼皮,那肯定就会错过正在苏然面前上演的,这场充满暴力与血腥的精彩好戏。
妖邪们的行军纵队——如果这团乱七八糟的东西还能算作行军纵队的话——被倾斜着从头到尾整个打穿。锻钢大将军炮含火喷出的五斤铁弹,不是肉身凡胎能够硬抗的东西,弹道上的众多妖邪,就像大锤砸豆腐一样凌空碎成血块,肉屑、体液、甲壳、骨渣不要钱一般满天横飞,下雨似地洒的到处都是。
苏然这次实在是按捺不住,偷偷探出了半个脑袋。接着,他便看到了终身难忘的神奇一幕。前几排怪物的血肉阻隔,居然出乎预料地改变了炮弹弹道,给这轮射击增添了不可思议的跳弹杀伤效果。在雪亮月光的照耀下,苏然清晰地看到炮弹着地弹起,将一只顶着凤翅铁盔的尸傀脑袋整个削掉,就好像那玩意儿从来没在脖子上生长过一样。
球形炮弹继续弹跳,如同小孩子玩耍一般,把挡道妖邪接连削成妖棍。这种刺激的场面,有些人活上三辈子也不一定能看见一次,但苏然今天晚上偏偏撞了大运,从头到尾一点画面都没落下。他很想尖叫欢呼,可是却没有这么做的余裕,因为大先生的火力方案设计的一环套一环,消食小酒马上就要端上来了。
为了性命考虑,苏然不但要把脑袋立即缩回去,而且还要背靠沟壁,老老实实把自己蜷成一个圆球。在这方面,他还真得向小田鼠学学。当然,这么干不是为了躲大将军炮,五斤铁弹早已远远地消失在东南方向,并不构成威胁。在大路两侧的麦田里,勇丁们准备了整整四门虎蹲炮,同样经过了两轮事先试射。这些,才是接下来的要命东西。
这种轻炮的药捻,一个心跳的时间就能燃尽。也算苏然动作迅速,他的屁股才刚刚挨到沟底干泥,还没来得及喘上口气,小老谢与董园村的炮手就争先恐后地放起了炮。
鸟铳的枪声,是非常清冽的“砰砰砰”,与这些单兵火铳相比,虎蹲炮的声音显得又哑又闷,更接近用力踹门的“哐哐哐”。但这种轻炮在二十步以内的杀伤力,只要是见识过的人,任谁也不敢小觑。
虎蹲炮打的是霰弹。每门炮塞上一百枚鸟铳或者鲁密铳的铅子,“哐”地一声一气射出。当然,像这样的射击,肯定是既打不远也打不准,可是聚在一起的大团妖邪,简直就是给仅仅十步之外的虎蹲炮,量身定做的最好目标。
四百发滚烫铅弹呼啸着横扫路面,沿着事先规划好的杀伤扇面,制造出凶暴的血雨腥风。对那些躲过排铳齐射与重炮轰击的妖邪来说,这轮霰弹可谓是击在胯裆的重重一拳,那些正要转身发动反击的尸傀、虫豸,瞬间便被铅弹风暴刮成筛子,从上到下生出无数可怕血洞。
苏然之所以对这些如若亲见,是因为他确实亲眼看见了伏兵们的战果。一具只剩下半截身子的行尸,活像喝多酒一样踉跄着栽进沟渠,已经变成黑色的污血混合坏死内脏,“噗”地一声浇上苏然左脚。
男孩毫不怀疑,这些东西能让老家的阿父阿母三天不知饭味。不过,污血最多也就是弄脏一两件衣服,从尸傀脊髓里爬出来的那个东西,才是真的危险。
那是一条弯弯曲曲、手指粗细,口器周围挂满丝线的特大号蛆虫,是令死尸站起来重新活动的罪魁祸首。以前在小老谢的时候,苏然都是用火药喷筒对付这种寄生虫,但是今天,他打算用属于自己的那把铁家伙。短剑早就察觉了主人的意图,在皮鞘里兴奋得砰砰直跳,而苏然也非常乐于满足它的嗜血渴望。
拔刀——瞄准——比划——突刺。邪将留下的这把兵刃,就算裲裆铁甲也能一下捅穿,更何况一只胖乎乎的肉虫。但见幽光一闪,寄生蛆立时被片成左右两半,汁水四溅的残躯对死亡这件事浑然不觉,茫然地又向前挪动了半寸,这才颓唐倒地,化作一滩毫无威胁的烂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