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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么多人鞍前马后服侍,徐献举和他的炮兵都督府,一时间变得是无比清闲。他们拴好四匹驮马以后,就围着弹药车或蹲或坐,用大先生发给的《指示》打发起了时间,直到志愿者把土墙垒好射界清完,一行人这才慢悠悠地站起来,走到大炮跟前开始正经地准备射击。
他们有好几本非常宝贝的暗语图表,以及满满一箱由老师傅打造、精度高到苛刻的木工工具。还没加入义军的时候,这帮家伙对外人从来都是守口如瓶,绝口不提其中秘密,但大先生第一次与徐献举碰面,就把他们珍藏多年的操炮诀窍,当场揭了个底掉。
苏然还记得那一天。当时廖缩头还没有弃城而逃,徐献举的身份,也还是协助“乡村土勇”清缴妖邪的正规州兵。接风宴上,苏然负责给大先生那一桌端茶上菜,把双方的对话听的是清清楚楚。
大先生首先称赞了徐献举,鼓励他继续自学色目算学,将射表的缺漏部分尽快补齐。接下来,他又潇洒地用指尖蘸水,在饭桌上现场来了段角度计算,吓得这帮丘八个个面无血色,别说是行酒令了,就连眼前摆着的黄汤都不敢去喝……
现在,徐大都督是基本上不再藏私了。他除了允许——并且也很享受——志愿者的帮忙,对不影响操炮的看客,一般也不怎么驱赶。虽然他仍旧扭扭捏捏地不肯收徒,但是苏然相信,只要大先生继续赢下去,徐献举的态度一定会转变。到时候,他很乐意成为第一批炮兵学兵,让据说已经在塞外当上斥候什长的赵栋成,也口水直流地羡慕羡慕。
干完那些扫垃圾的脏活之后,苏然特意待在大将军炮侧后方两丈远的地方,专心致志地观察起了那群炮手。钉炮捻、刷炮膛、塞药包、填炮弹,这些步骤都是他耳熟能详的事情,虎蹲炮、神机炮的炮手每天也都在做。但另外一些颇具神秘色彩的精细工作,就只有专门练过的人才能做了。
他们会坠下铅坠作为参考,反复调整炮身直到水平。他们还会使用一种横、竖两把尺子钉合而成的工具,举在眼前对寨墙进行简单测距。等这两项工作做完,他们又会翻开那摞厚厚的射表簿册,对着大先生帮忙修订过的条目,一柱一柱仔细比对。
“抬高一分——就一分!好……好……再压低一厘,不,半厘!”调整炮身俯仰角度的时候,徐献举比接生婆都要小心翼翼。他在大冷的天光着脑袋,发髻腾起一缕缕白汽,不时有汗水顺着鼻梁流到鼻尖,凝成豆粒大小的液滴。“第一发,必须要打准!”全部工序结束之后,徐献举紧紧攥住定炮旗,就像进行祭祀仪式那样,对炮组成员进行最后的提醒:
“咱可是炮兵,跟乡团土勇不一样!砸烂这个狗屁城,叫叛贼见识咱的手段!”
“喏!”
炮手们的回答整齐而有力,带着技术兵特有的那种骄傲。绝大部分义军士兵,每月的津贴也就是一两百钱,但徐献举的部下却能拿到一两二钱白银的特别军饷,立功之后还有额外奖励。那么,大先生在他们身上花费的这般重金,究竟值得还是不值得呢?
大将军炮的试射,马上就能证明一切。调好炮口指向之后,徐献举绕着大炮足足核查了三遍,这才给点火棒装上火炭,屏住呼吸点燃药捻。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人群,在这一刻轰然散开,苏然虽说坚守在了原地,但仍旧本能地伸手捂住耳朵,按照大先生在《指示》上的要圆张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