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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要去北营,沿着大路直走就能到。感谢徐党长好意。”
“呃,李举人那边啊……”泺坡的年轻村长,当即就变了脸色。“是这个理,呵呵,是这个理……那啥,几位大师慢走,呵呵,慢走……”
从函谷关城往西,越过两道低矮的山脉,便是玖月他们要去的北营邨。听董家族长说,老祖龙刚闹腾起来的时候,洛州行台曾经夹着官道,在这里设立了南、北两座木木寨堡,驻扎步兵、骑兵各一个幢,战辅兵加起来总得有一千二三百人。
规模这么大的驻军,光是搞个行军训练,就足够弄的方圆数里风沙遮天,一连几个时辰都是人嘶马鸣。黄河大堤上的野草和苜蓿,勉强能保证战马和驮马的鲜草供给,但干草、精料以及丘八们的日常饮食,那就只能从别地运过来了。
北营邨这座村庄,就是这么发达起来的。最开始,村民的生意做的很小,要么往军营里卖几只鸡鸭,要么给运粮过来的力夫倒几碗粗茶,零零散散地也就赚点稀饭钱。然而,军营里的驻军可不会满足于此,他们平时需要新鲜酒肉加餐,等到放假的时候,又渴望着前往勾栏瓦肆放松身心。就算是规规矩矩的老实兵,隔三差五也得托人往老家捎封信。
在巨大商机的诱惑下,四里八乡的闲人蜂拥而至,县城里的商人老板,也忙不迭地把分号开了过来。显祖先帝在的时候,洛州行台龙骧军,与陶俑兵团在潼关一线反复拉锯,持续不断奔赴前线的军队,让北营邨的生意变得是愈发兴旺。据说,前几年北营邨最繁华的时候,光是酒店就开了一十八家,从针灸馆子到临时温柔乡,出售服务的店铺遍布官道两旁。
但这些已经是过眼云烟。最近两年,独孤仆射对龙骧军管得极严,不仅裁撤了一大批寨堡驻军,而且把上上下下的军官全部洗了一遍。潼关前线的军纪,也随之变得苛烈起来,丘八们虽然能拿到更多的军饷,但要是想在外面花出去,只能等到隔几个月才有一次的换防。
北营邨挨着的两座寨堡,被拆得只剩黄河大堤上的一座烽燧。泄洪道边,没了低头吃草的军马,村里的酒店瓦舍,也失去了满脸红光的常客。商人们撤了,贩子们跑了,木板房也好,砖瓦房也罢,全都空空荡荡变成了老鼠乐园。靠做军队生意发达的李举人,家里的排场虽说还是很大,但邻村人全都认定,他只不过是在寅食卯粮,早晚有一天会坐吃山空。
玖月一行在路上看到的景象,证明了这些流言并不只是恶意揣测。别村的地,好的种粮种菜,不规整的则被用来栽桑,就算最贫瘠最不济的,也可以改成苜蓿地放牧牲口。然而,北营邨却将大片大片的土地直接抛荒,有些明显刚被荒废不久,农户家的祖坟,荒草才刚刚长起一只手高。
从官道拐进村路,就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官道常年不缺养护,路面先用碌碡碾,再用人力夯,有些路段还在土里拌上石子,硬的裁纸刀都戳不进去。北营邨的村路,却是一副完全听天由命的模样,冬天随它冻,春天任它化,好好的路面左一块凸起右一条深沟,活像是熟肉铺里等待处理的下水,黑大个子走在上面,咔嚓咔嚓不知道踩碎多少土坷垃。
现在还不到插稻草人的时候。但村路边上,仍然插了好几根木棍,在告示板上歪歪扭扭写着几行文字。玖月凑上去看了看,发现写的竟然是招佃户的事情,“一成租,东家不另收礼钱”,乖乖,这可是官府明面上的租调还低。